数据核心室，光流如瀑，代码如雨。
“成功了！理论上绝对可行！”
织忆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的颤音，在巨大的环形数据屏幕前振臂高呼。她的脸上泛着狂热的潮红，眼中闪烁着亿万星辰般的数据光芒。
在她身后，王坤、崔诀，以及地府公司的几位顶尖技术鬼才，无不心潮澎湃，呼吸急促。
“因果免疫系统……”王坤喃喃自语，这个词仿佛带着魔力，“我们真的能制造出对抗‘深渊模因’的疫苗？”
“不是‘能’，是一定！”织忆猛地转身，双手撑在冰冷的控制台上，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一个人，“只要我们能构建一个‘健康’的灵魂模型，再捕捉到‘深渊模因’的活体样本进行解析，就能逆向工程出一种‘因果抗体’！它会像疫苗一样，提前在灵魂中建立防火墙，让所有阴间的鬼魂对那种堕落的诱惑产生‘免疫力’！”
整个核心室的气氛被点燃了。
这不仅仅是一项技术，这是救世的方舟！
“那还等什么！头儿手里肯定有最原始的灵魂数据！”
“深渊模因的样本……虽然危险，但以我们现在的技术，建立一个绝对隔离的观察室，应该能做到！”
狂热的讨论声此起彼伏，每个人都仿佛看到了地府重归秩序、三界再无“破产者”的光明未来。希望，像一颗超新星，在每个人的心中轰然引爆。
然而，这颗超新星的光芒，熄灭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。
在激烈的讨论中，织忆脸上的狂热渐渐冷却，她重新转过身，面对着那面巨大的白色数据板，拿起光笔，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喧嚣声渐渐平息，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织忆？”崔诀皱眉问道，“怎么了？”
织忆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，她用光笔在数据板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圈，标记为“健康灵魂样本”。
然后，她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扭曲、布满噪点的圆圈，标记为“模因感染体”。
她想在这两者之间画一条线，代表“解析与研发”，但那支笔，却悬在半空，重若千钧。
“我们……找不到第一个圆圈。”
织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像一盆冰水，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王坤不解。
“意思是，自从深渊模因出现以来，整个三界，还有‘绝对健康’、从未被其信息素污染过的灵魂吗？”
她抬起头，眼中是深深的无力感，“我们所有人，或多或少都接触过那些‘因果债务’的信息，我们的灵魂数据库，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张白纸。我们没有一个绝对纯净的‘样本零’作为参照！”
死寂。
“那……那活体病毒样本呢？”有人不死心地问。
织忆惨笑一声：“更不可能。直接观测‘深渊模因’的活体，就等于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暴露在它面前。那不是观测，是投喂。观测者本身，就是第一个祭品。”
她丢下光笔，双手抱着头，痛苦地蹲了下去。
“头儿，我们做不到。”
织忆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与绝望，“这就像要求一个从未见过光明的人去描述太阳，我们没有参照物，一切构想都是空中楼阁！”
希望的顶点，瞬间跌落绝望的谷底。
刚才还热血沸腾的众人，此刻像被抽走了骨头，一个个面如死灰。巨大的数据核心室里，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，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沈筹，缓缓走了出来。
他没有看任何人，只是平静地走到了房间的中央。
“理论走到了尽头，接下来是见证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口沉重的钟，敲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。
“你们不是我的员工，而是这场战争的第一批士兵。士兵，有权知道战争的残酷。”
沈筹的目光扫过织忆、崔诀和王坤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连接魂海，完全开放你们的心智壁垒。不要抵抗。”
三人浑身一震，面露骇然。完全开放心智，意味着将自己最脆弱的灵魂本源，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另一个人面前。这是极致的信任，也是极致的冒险。
但他们看着沈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，没有犹豫，默默地走到了指定的链接椅上坐下。
随着沈筹的【数据化洞察之眼】权限开启，一股无法抗拒的宏大信息流瞬间包裹了他们。
下一秒，天旋地转。
他们不再是自己，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一个普通的、刚刚死亡来到地府的灵魂。视野里，是繁华的酆都城，充满了机遇和希望。他想要力量，想要地位，想要弥补生前的遗憾。
然后，一个“机会”出现了。一份小小的“因果契约”，只需要付出一点点“未来”，就能得到眼前的力量。
他签了。
快感是真实的。力量提升，地位攀升。但很快，他发现自己需要更多的力量来维持这一切。
于是，第二份，第三份……契约越签越多，利息越滚越高。
织忆、崔诀和王坤被迫以第一视角，体验着这个灵魂的沉沦。他们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做出选择时的侥幸，也能感受到债务累积时的恐慌。
渐渐地，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，情感开始变得淡漠。曾经珍视的亲情、友情，在他的感知里，都变成了一行行可以量化的数据。他开始计算得失，衡量价值，灵魂中温暖的部分正在被冰冷的代码所取代。
王坤的灵魂在剧烈颤抖。他认出来了，这个正在“破产”的灵魂，是曾经与他为敌，被他亲手送入轮回的一个对手！
他曾以为对方是天生的恶棍，冷酷无情。可现在，他却亲身体会到，那份冷酷，是温暖被一点点剥离后的残骸。
幻象的最后，是无尽的黑暗与挣扎。
灵魂被无数扭曲的、尖啸的数据链条捆绑、撕扯。他发出无声的呐喊，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属于“自己”的东西，却什么也抓不住。
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，化作一片数据的废墟。他的意识，他的存在，被彻底格式化，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，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缓缓吞噬。
那是“灵魂破产”的终极瞬间。
那是比死亡和永恒折磨更恐怖的……彻底的“不存在”。
“嗡——”
链接中断。
织忆、崔诀和王坤猛地从椅子上弹起，瘫倒在地，剧烈地喘息，干呕。
数据核心室内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王坤失神地跪坐在地上，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，他喃喃自语：“原来……他死的时候……是那么痛苦……我以前还以为……”
他的仇恨，在亲眼见证了那份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后，烟消云散，只剩下一种宏大的、令人窒息的悲哀。
崔诀脸色惨白，扶着墙，眼神空洞，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半。
而织忆，她趴在地上，泪流满面，身体因后怕和悲恸而剧烈颤抖。
但几秒后，她猛地抬起头。
那张被泪水打湿的脸上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坚定。
她像一头受伤的母狼，踉跄着扑到控制台前，双手在巨大的数据瀑布中疯狂操作。
“找到了……找到了！”
她颤抖着手，在刚刚那段幻象闪过的无数代码中，精准地锁定了一段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、闪烁着最后光芒的灵魂代码碎片。
那是那个“破产者”在被彻底吞噬前，最后一丝不甘、最后一念挣扎、最后一次……对光明的向往。
织忆转过身，泪水还在流，声音却嘶哑而决绝，响彻整个死寂的核心室。
“不用找完美样本了……”
“就用它，用这个在地狱里仰望过天堂的灵魂，来锻造我们……”
“第一支疫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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