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属飞行器穿梭于云海之上，快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。
机舱内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。
白小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死寂，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，来回踱步，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嗡嗡作响。
而林绝，就静静地坐在窗边，目光仿佛穿透了万丈云层，落在不知名的远方。他的侧脸在流云的光影下明明灭灭，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。
这种平静，让白小胖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慌。
“老大！”
他终于忍不住，声音沙哑地喊了出来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为什么要去找李伟？”
这个问题，他憋了一路，也同样是此刻通过远程通讯，默默关注着这一切的龙九、秦风、苏沐等人心中最大的困惑。
李伟是谁？
一个早在他们崛起之初，就被彻底踩在脚下的蝼蚁。一个连成为他们敌人资格都早已失去的，尘埃里的小人物。
在如今这个神魔行走、全球格局因林绝一人而剧变的时代，去清算这样一个人，就像巨龙回首，去跟一只蚂蚁计较当初被咬了一口的旧账。
荒谬，且毫无意义。
白小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，他激动地说道：“老大，我知道你要了结一切，可为什么是他？一个早就被我们踩在脚下的蝼蚁……清算他根本没有意义！你的时间何其宝贵，有这个功夫，我们应该去找王家，去找那些至今还逍遥法外的旧日大敌！”
林绝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，他没有看白小胖，而是望着机舱内自己模糊的倒影，语气平静如水，不带一丝波澜。
“小胖，任何风暴，都源于最初那只蝴蝶的振翅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道惊雷，在白小胖和所有监听者的耳边炸响。
“我的轮回，我的复仇，我搅动的整个世界线，那最初的因果涟漪，就是从他开始的。”
林绝转过头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望向白小胖，那里面没有仇恨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近乎天道的淡漠与悲悯。
“要让水面彻底平静，必须从第一个落点开始抚平。”
白小胖呆住了。
他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忽然明白了什么，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。他只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，不是因为杀气，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、超越了凡俗情感的理性。
眼前的林绝，仿佛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有血有肉、会笑会怒的老大，而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……道标。
飞行器无声地降落在江城郊外。
林绝走下舷梯，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。他的脚步不急不缓，却有着明确的目的地。
白小胖沉默地跟在身后，心情沉重如铅。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，是该准备一场杀戮，还是该准备一场……告别。
江城的街道，车水马龙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。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，一位足以颠覆世界的神只，正行走在他们中间。
林绝没有动用任何超凡力量，就像一个归乡的游子，凭着记忆，穿过一条条小巷。
最终，他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下了脚步。
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，墙皮剥落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。
白小胖抬头望去，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。李伟，真的就住在这里。
林绝的目光落在三楼一扇亮着灯的窗户上。透过窗帘的缝隙，能看到一个男人颓废的身影，正就着一盘花生米，喝着廉价的啤酒。
他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，头发稀疏，眼神浑浊，满脸都是被生活磋磨过的疲惫。
这就是……一切的起点？
白小胖感到一阵荒诞。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开启了林绝波澜壮阔，也充满血与火的一生？
林绝迈步走进了楼道。
咚，咚，咚。
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，清晰地传入三楼的房间。
白小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他握紧了拳头，肌肉贲张，做好了随时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。
林绝在302的门前站定，抬手，轻轻敲响了房门。
“谁啊……大晚上的。”
门内传来李伟不耐烦的嘟囔声，伴随着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。
门开了。
李伟叼着烟，睡眼惺忪地抬起头，当他的目光与门外的林绝接触的刹那，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困惑，迷茫，然后是辨认，回忆……
最后，是如同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的，深入骨髓的恐惧！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夜空。
李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，他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最深处的魔神，双腿一软，整个人瘫倒在地，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，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。
“鬼……鬼！别杀我！别杀我！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”
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，涕泗横流，在地上磕头如捣蒜。这些年，林绝的名字早已成为全球禁忌，他的传说更是神话。李伟作为最初的见证者之一，每一天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之中，他无数次梦到林绝回来找他索命。
今天，噩梦成真了。
白小胖看着这一幕，心中没有丝毫快意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。他屏住呼吸，等待着林绝的审判。
然而，林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无悲无喜。
他没有说一句话，只是缓步上前，在李伟惊恐欲绝的目光中，缓缓抬起了右手。
一抹微不可查的灵光，在他指尖汇聚。
白小胖瞳孔骤缩！来了！
可林绝的动作，却轻柔得不像审判。
他的指尖，在李伟的眉心，轻轻一点。
仿佛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。
李伟那极致恐惧的表情，瞬间僵住，然后慢慢松弛，最后化为一片茫然与空白。
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林绝和白小胖，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敲错门的陌生人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。
“你们……找谁？”
林绝收回手，声音低沉而缥缈，仿佛不是对李伟说，而是对这片天地，对这段因果所说。
“尘归尘，土归土。”
“你的因果，到此为止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，向楼下走去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。
白小胖彻底僵在了原地，大脑一片空白。他预想了无数种结局，血腥的，残忍的，哪怕是平淡的，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。
没有复仇，没有审判。
只是……抹去。
将这段因果从根源处，从对方的记忆里，彻底地、干净地抹去。从此以后，李伟将不再记得林绝，不再记得白小胖，不再记得那场改变了一切的同学会。他将作为一个彻底的普通人，过完他剩下的人生。
这比杀了他，还要来得……慈悲，也来得……残忍。
白小胖回过神，疯了一样追了下去。
“老大！”
他在楼下追上了林绝，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：“这就……完了？你……你只是抹掉了他的记忆？”
林绝没有停下脚步，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，身影显得有些孤寂。
白小胖几步冲到他面前，拦住了他，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解：“我们接下来去哪？去找谁？是王家？还是当初背叛你的那些人？告诉我！”
林绝终于停下，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陪着自己的兄弟，眼中那份天道般的淡漠，终于融化了一丝，露出了一抹温和。
他轻轻拍了拍白小胖的肩膀。
“走吧，去见下一个。”
顿了顿，在白小胖和所有远程关注者紧张的等待中，林绝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话。
“这次，我们去还一份恩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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