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据洪流的中心,楚天恒的身影正在以一种超乎理解的方式“消失”。
没有爆炸,没有惨叫,甚至没有能量的逸散。
他的存在,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的画卷上粗暴地抹去。构成他灵体的每一寸阴气,承载他记忆的每一个信息单元,都在程诺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注视下,被分解、重组、归于虚无。
这不是死亡,这是格式化。
一种从因果律层面进行的彻底清除。
冰冷的系统音在程诺的意识深处响起,却未激起一丝涟漪。他平静地看着眼前最后一缕异常数据流被抚平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系统维护。
楚天恒,这个纠缠了他两世的梦魇,这个差点颠覆地府秩序的“病灶”,就此彻底蒸发。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,仿佛他从未存在过。
程诺的通讯器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,是崔珏焦急而关切的声音:“程诺?你还好吗?结束了吗?”
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程诺状态的担忧。
程诺低头,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,那份属于同伴的温度,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。
他抬起手,用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,敲下了一行回复。
“威胁解除。保持通讯静默,等待下一步行动纲领。”
发送完毕,他单方面切断了通讯。
世界,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。
巨大的空虚感,并非作为情绪,而是作为一种逻辑判断,在他的思维中浮现。目标完成,驱动力消失,程序陷入了待机状态。
复仇……完成了。
可然后呢?
程诺的目光穿透虚空,仿佛在审视一张无形的、覆盖整个冥界的资产负债表。
“复仇的KpI完成了,但地府的资产负债表上,还挂着最大的一笔坏账……”
他的嘴角,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。
“现在,我是唯一的审计师,也是唯一的清算人。”
他没有去查看击杀楚天恒获得的丰厚奖励,也没有理会那低得危险的人性基准值警告。
他伸出手指,在虚空中划开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。
他直接在搜索栏中输入了那两个字——
“深渊模因”。
刹那间,海量的数据如决堤的洪水,涌入他的视野。那些被层层加密,被列为最高禁忌的资料,第一次向他敞开了大门。
那是一个比楚天恒庞大亿万倍的阴影,一个正在从根源上侵蚀诸天万界的终极病毒。楚天恒,不过是它无数次失败尝试中,偶然产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变异体。
程诺的瞳孔中,无数代码飞速流转。他不再是一个复仇者,他变成了一台超高速运转的分析仪,冷静地剖析着这个真正的、终极的敌人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关闭了数据界面,转身离去。
他的身影没有返回枉死城,而是出现在了地府最繁华的不夜城——丰都的最高建筑之巅。
摩天阴楼的顶端,罡风凛冽。
程诺站在边缘,俯瞰着下方。万家灯火,流光溢彩,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河。每一盏灯火背后,都是一个灵魂,一段故事,一场悲欢离合。
鬼魂们在街头巷尾游荡,在酒馆里喧哗,在戏院里哭笑。他们努力地生活,维系着这个亡者世界的秩序与繁荣,对那悬于头顶的巨大威胁一无所知。
他们,就是地府的全部资产。
也是他需要守护的一切。
这一刻,程诺心中那因复仇终结而产生的空洞,被一种更为宏大、也更为沉重的东西填满了。
责任。
他不再是那个为了KpI而疯狂内卷的“地府卷王”,他也不再是那个被仇恨驱动的复仇者。
他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这是他的加冕仪式,一场没有观众,没有礼乐,只有他一人,在万丈高空之上,为自己戴上荆棘王冠的仪式。
从此,他将踏上一场孤独的、不被理解、也无人知晓的战争。
程诺缓缓抬起手,系统界面再次于他面前展开。
他直接点开了项目管理,选择【创建新项目】。
一个鲜红的警告框瞬间弹出。
程诺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,直接选择了“是”。
他将项目的权限等级,设置在了前所未有的置顶位置,代号“创世”。它将凌驾于地府系统的所有现有协议之上。
最后,是在项目名称那一栏。
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停顿了片刻,然后,一字一顿地输入了它的名字。
当最后一个字输入完成,整个系统界面都仿佛震颤了一下。那行金色的文字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、仿佛悬于命运之顶的锋锐光芒。
协议,已创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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