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程诺。”
当录功曹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，整个世界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。
“咔嚓——”
一声脆响，不是来自任何器物，而是空间本身。
一道漆黑的裂痕，如狰狞的伤疤，凭空出现在录功曹司的墙壁上，并迅速蔓延。
紧接着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府！
这不是演习！这是地府世界法则在发出最严重的警告！
一股无形但无可抗拒的意志，如同汹涌的潮水，猛地灌入录功曹和孟知味的脑海。
那意志冰冷、无情，只有一个目的——
抹除！
抹除他们刚刚想起的一切！
“呃啊！”
录功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双手死死抱住头颅，青筋暴起。
那个名字，那个身影，那段尘封的记忆，像是在脑海里燃烧的火焰，而那股法则意志，则是要将火焰彻底浇灭的冰海！
孟知味同样脸色煞白，身体摇摇欲坠。
她刚刚才品尝到那碗孟婆汤中缺失的味道，下一秒，就有人要强行夺走她的味觉！
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深刻的剥夺。
“不……”
录功曹双目赤红，从牙缝里挤出抗拒的字眼。
他能感觉到，关于那个年轻人的记忆正在飞速褪色，变得模糊、遥远。
不行！
绝对不行！
他越是挣扎，脑海中的刺痛就越是剧烈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搅动他的神魂。
周围的空间裂痕越来越多，整个录功曹司都在剧烈震颤，仿佛随时会崩塌。
“不……我不能忘！”
录功曹嘶吼着，声音沙哑而绝望。
他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，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这个项目……这个项目他还没有……验收……”
这是他能想到的，最能锚定那段记忆的执念。
是那个卷王，教会了他什么叫“项目管理”，什么叫“闭环思维”！
验收报告还没出，怎么能忘？！
与此同时。
在一处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维度。
程诺的意识，回到了他最初的原点。
那间熟悉的办公室，昏暗的灯光，桌上还放着冰冷的咖啡和一份永远也做不完的策划案。
电脑屏幕上，密密麻麻的代码是他猝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。
一道虚幻的身影，静静地站在办公桌前。
那就是程诺。
他回顾了自己短暂的前世，那份不甘，那份对资本的仇恨，此刻看来，竟是那么的遥远。
他又看到了自己在地府奋斗的一幕幕。
改革，内卷，KpI，与十殿阎罗斗智斗勇……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执念，此刻也如潮水般褪去。
他赢了吗？
他输了吗？
好像都不重要了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穿透了这片记忆的虚无，看到了一个崭新的、充满秩序与活力的地府世界。
那是他亲手打下的地基。
他的嘴角，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。
前世的仇，今生的怨，都已放下。
剩下的，唯有对这个新世界的眷恋与祝福。
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，平静地走向那片代表着终结与永恒的“无”。
录功曹司内。
录功曹和孟知味的抗争，已经达到了世界的临界点。
空间裂痕密如蛛网，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就在他们即将被那股法则意志彻底压垮的瞬间——
嗡！
万丈光芒，骤然从虚空中绽放！
一本完全由光芒构成的古朴书籍，缓缓在两人面前浮现。
书页无风自动，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声响，那声音仿佛直接敲在人的灵魂深处。
【因果倒转之书】！
书页最终停下，一行行冷酷而清晰的文字，烙印在他们颤抖的瞳孔中。
那上面，揭示了“凤凰协议”的全部真相。
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，狠狠剜着他们的心脏。
消耗品……
必要条件……
动摇根基……
原来，他不是被遗忘了。
他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存在，必须被遗忘。
他们每一次努力的回忆，每一次痛苦的挣扎，都是在亲手摧毁他用生命换来的一切！
这个真相，比将他们凌迟处死还要残忍一万倍！
“原来……”
孟知味泪流满面，她伸出手，似乎想触摸那虚无的空气。
她对着那片虚空，用尽全身力气，低声呢喃：
“原来……那碗汤里缺的味道，是你啊……小卷王。”
那份空洞，那份缺失，终于有了答案。
却是一个让人肝肠寸断的答案。
就在此时，【因果倒转之书】上的文字再次变幻。
最后一行字，如血泪般浮现。
那不是冰冷的法则，而是一句带着温度的留言。
“功过由人，我道不孤。”
字迹出现的瞬间，整本书轰然碎裂，化作亿万光点，融入四周狂暴的空间裂痕之中。
蔓延的裂痕，奇迹般地暂时稳定了下来，但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，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禁忌的名字。
“噗通！”
录功曹和孟知味再也支撑不住，双双瘫倒在地。
警报声消失了。
脑海中的刺痛也消失了。
世界，暂时安全了。
但他们却背负上了比世界本身还要沉重的枷锁。
记忆，即是毁灭。
他们是会为了世界的稳定，选择再次遗忘，亲手埋葬这个用生命守护了他们的英雄？
还是会不惜让世界崩毁，也要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记忆？
死寂的录功曹司内，无人能给出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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