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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江市中心，霓虹熔化在湿冷的空气里，将摩天大楼的轮廓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虚影。
车流如龙，人潮如织。
程晋就混在这片喧嚣的潮水中，像一粒沉入锅底的胡椒，辛辣，却无人察觉。他头戴一顶压低了帽檐的鸭舌帽，脸上是再普通不过的医用口罩，一件平平无奇的灰色冲锋衣包裹着他几乎要散架的身体。
在这副路人甲的伪装下，是一具濒临崩溃的躯壳。
右肩的伤口，早已不再是单纯的血肉模糊。那不是凡间的武器所能造成的伤势，而是“灭灵弹”留下的法则烙印。一缕缕幽蓝色的诡异能量如跗骨之蛆，正贪婪地啃噬着他的魂体本源，每一次心跳，都会引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，要从内部刺穿他的灵魂。
冷汗早已浸透了内里的衣衫，紧紧贴在皮肤上，冰冷黏腻。伤口深处传来的“灭灵”之力，时而化作冰冷的细针，刺探他的神经中枢；时而又化作灼热的岩浆，炙烤他的灵魂本源。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不易察觉的扭曲，耳边也仿佛响起了亡魂的低语，那是魂体开始崩解的前兆。
程晋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，瞳孔深处却是一片绝对零度般的冷静。
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
街角的摄像头，红点闪烁，如同“龙魂”冰冷的眼睛。
高楼之上，有微不可查的无人机悬停，像盘旋的秃鹫，进行着无死角的空中侦察。
甚至在拥挤的人群中，那些眼神锐利、步履沉稳、看似在逛街的男女，都可能是“龙魂”撒下的便衣人员。一张由现代科技和顶尖特工组成的无形天罗地网，已经将整座城市笼罩得密不透风。
程晋强忍着痛楚与眩晕，维持着正常的步速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却又必须走得云淡风轻。
他不能有丝毫异常。
一个踉跄，一次不自然的停顿，甚至是一个因剧痛而下意识抽搐的嘴角，都可能触发天网系统的警报，让他瞬间成为风暴的中心。
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频的服务器，疯狂运转，将过去作为“零工骑士”时印刻在脑海中的城市地图，与此刻不断变化的监控布局进行叠加分析，规划出一条在刀锋上跳舞的生路。
主干道不能走，那里是监控的重点区域，任何遮挡面部的行为都会被列为高风险目标。
他拐进一条相对狭窄的商业步行街。这里人流更密集，五光十色的商铺招牌和参差不齐的遮阳棚，能有效阻挡来自高空的视线。这是他早已在脑中推演了无数遍的路线，一条在监控海洋中勉强存在的“安全航道”。
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。几名身穿黑色制服、神情肃穆的“龙魂”队员正在对过往行人进行随机抽查，他们身旁的移动扫描仪闪烁着幽幽的蓝光，专门用于检测非正常的能量波动。
程晋的心脏猛地一紧，伤口处的“灭灵”能量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，更加活跃地翻腾起来。
他看到一个打扮新潮的年轻人因为神色慌张被拦下，直接被带到了扫描仪前。仪器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，年轻人瞬间被两名队员死死按住，拖向了一旁的面包车。
绕不过去，这里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。
程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，眼神甚至没有在那几名队员身上多停留一秒，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风景。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、不起眼的信号发射器，拇指在按钮上轻轻悬着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斜对面街角一个早已废弃的公共电话亭里，刺耳的电话铃声毫无征兆地大作起来。
在这片区域，古老的公共电话早已沦为城市的装饰品，突兀的铃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，包括那几名正在盘查的“龙魂”队员。
其中一名队员皱了皱眉，下意识地朝电话亭望去，并对同伴打了个手势。
就是现在！
趁着他们注意力被分散的一瞬间，程晋压低帽檐，身体微微一侧，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，随着涌动的人流，迅速而自然地穿过了路口。
整个过程，行云流水，不过短短三秒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但他知道，这只是开胃菜，最危险的时刻还未到来。
十分钟后，他终于站在了一座名为“天誉华府”的摩天公寓楼下。
这里是临江市最顶级的住宅区，安保级别堪比军事禁区，出入的皆是权贵名流。他仰头望着这座直插云霄的玻璃巨塔，感受着它散发出的、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的冰冷和威严。
程晋的内心响起一个冰冷而带着一丝自嘲的声音。
“他们会把整座城市的下水道和废墟翻个底朝天，搜捕一个阴沟里的亡魂。但他们永远想不到，这只亡魂，此刻正打算住进全城最昂贵的‘鸟笼’里。”
这，就是他的“灯下黑”计划。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“龙魂”临时指挥中心内，气氛凝重如铁。
“报告指挥，目标‘幽灵’的信号在市中心商业区消失！”一名技术人员猛地站起，脸色难看地汇报道，“初步判断是进入了强电磁屏蔽区域，或是利用密集人群进行了物理隔绝。天网面部识别系统在过去十分钟内，没有匹配到任何结果。他就像一滴水，真的消失在了海里。”
巨大的全息屏幕上，代表程晋的红色光点闪烁了几下，最终彻底黯淡下去。
通讯频道另一端，传来秦书仪冷静但夹杂着一丝疲惫的声音：“他不是消失了，是藏起来了。继续扩大搜索范围，封锁所有出城通道！通知下去，他受了法则级重伤，撑不了太久。任何医疗机构、药品黑市、乃至非法的灵体交易点，全部给我盯紧！把城市热力图调出来，任何出现非正常能量降温的点，立刻上报！”
“是！”
秦书仪挂断通讯，看着屏幕上那片繁华的商业区，眉头紧锁。这个代号“幽灵”的对手，其狡猾和坚韧，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。她有一种预感，对方一定还在城里，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。
……
天誉华府的大厅金碧辉煌，光可鉴人，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薰的味道。
程晋面不改色地走向门禁闸机。
一名身材魁梧、眼神如鹰的保安拦住了他，语气礼貌却不容置疑：“先生，请进行虹膜与面部识别验证。”
这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程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右肩的伤口仿佛在这一刻痛得更加剧烈，几乎要让他站立不稳。
他平静地抬起头，将眼睛对准了扫描设备。
这个身份，是他亲手布下的“灯下黑”计划的核心。在覆灭黑金帝国的最后阶段，他通过白景明，动用了那个地下王朝积攒了数十年的隐秘资源，凭空捏造了一个完美无瑕的身份——李昂。一个背景干净、财力雄厚的海外归国富商。其全套生物信息，包括虹膜、指纹、dNA序列，都在黑金帝国的网络被彻底摧毁前的最后几小时，被伪装成一串无意义的数据流，强行注入了联邦主数据库。一滴混入大海的墨，无法追溯，无法甄别。
扫描仪的红光扫过他的虹膜，那一瞬间，程晋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，以及伤口中法则之力兴奋的嘶鸣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了。
一秒。
两秒。
“滴——”
一声清脆的电子音，绿光亮起。
冰冷的电子音，此刻听来却宛如天籁。
保安审视的目光这才缓和下来，微微躬身，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程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，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电梯。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，他才终于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，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。
额头上，不知何时已布满细密的汗珠。
电梯里的摄像头红灯闪烁，他立刻重新站直了身体，恢复了那副冷漠富商的模样，仿佛刚才的虚弱只是幻觉。
“叮。”
顶层，88层。
程晋走出电梯，用指纹打开了整层唯一一户的大门。
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“咔哒”一声合拢、反锁。仿佛一个开关，切断了他与整个世界的联系。
也切断了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。
意志力构筑的大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堤。程晋双腿一软，身体像一滩烂泥，顺着光滑的门板滑落在地，蜷缩成一团，剧烈地喘息起来。大理石地面冰冷的触感，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名为“安全”的奢侈。
伪装被卸下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钻心的剧痛。
他靠在门上，低声对自己说：“第一步……完成了。”
他挣扎着，想要爬起来处理伤口，恢复力量。他不能倒下，地府的墨尘，阳间的“龙魂”，两座大山还压在身上。他必须反击。
“接下来，该轮到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——
嗡——！
口袋里的【幽冥智能手机】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剧烈的震动，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，震得他伤口一阵抽痛。
程晋艰难地掏出手机，屏幕上不是他熟悉的界面，而是一片刺目的血色。
一行行霸道、冰冷、不容拒绝的文字，如同烙印般浮现在他眼前：
程晋的瞳孔，骤然缩成了针尖！
刚出虎口，又入龙潭。不，系统这是直接把他从虎口，扔进了绞肉机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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