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川河底,死寂如亘古的坟场。
这里没有水流,只有凝固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阴寒。
程晋的魂体悬浮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,半透明的身躯上,一道狰狞的伤口正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魄,散逸出点点金光,又被周围的黑暗迅速吞噬。
痛楚,如同亿万根钢针,同时刺入灵魂的最深处。
但比这痛楚更清晰的,是他面前那块冰冷屏幕上亮起的,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文字。
手机悬浮在他眼前,光芒刺破了无尽的黑暗。
“是”与“否”两个选项,如同恶魔的低语,在程晋的意识中疯狂回响。
去!
现在就去!
将那个藏在阴沟里的杂碎,连同他的骨头和灵魂,一同碾成宇宙的尘埃!
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,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。
“孩子……”
一个虚弱到极致的声音,从不远处传来。渡伯的魂体同样残破不堪,他强撑着靠近,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滔天的怒火。
“你的伤……我们现在就去!现在就去宰了那个混蛋!”
渡伯的声音,像是一瓢滚油,浇进了程晋心中那团复仇的烈火里。
程晋的指尖微微颤抖,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点向那个“是”字。
他能感觉到,只要他轻轻一点,一股无形的力量就会为他指引方向,让他精准地找到那个偷袭自己的敌人。
然后,他会将自己承受的所有痛苦,千倍百倍地奉还!
然而,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,程晋的动作……停住了。
他的目光穿透了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,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。
就这么去复仇,然后呢?
对方既然能动用因果律武器,就绝不是什么小角色。自己现在魂体受创,这么冒然冲过去,无异于一场血腥的困兽之斗。
就算赢了,也必定会打草惊蛇。
“深渊模因”……
这个词汇在他的脑海中浮现。
那不是一个敌人,而是一种如同瘟疫般扩散的“病症”。杀死一个被感染的“病人”,根本无法阻止瘟疫的蔓延,反而会让病毒警觉,潜伏得更深,变异得更诡异。
那不是胜利,只是匹夫之勇的发泄。
程晋眼中的狂怒渐渐冷却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可怕的、如同手术刀般冰冷锋利的平静。
他的脑海中,响起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。
“不,取消。”
“一场手术的成功,不在于切得有多快,而在于切得有多干净。”
这个念头,坚定得如同磐石。
程晋抬起手,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,轻轻点在了那个“否”字上。
嗡——
手机屏幕上的导航提示瞬间消失,光芒黯淡下去,四周再度被无边的死寂和黑暗笼罩。
渡伯愣住了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这个刚刚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、睚眦必报的年轻人,竟然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复仇机会。
“孩子,你……”
程晋没有回头看他,只是背对着他,任由那道灵魂伤口在黑暗中忽明忽暗。
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疏离,仿佛在刻意拉开某种距离。
“渡伯,养好伤。”
“这点小伤不碍事,我得回阳间一趟,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。”
这番话,没有解释,没有安抚。
它像一道无形的墙,隔开了渡伯的关切,也隔开了他与地府的一切情感羁绊。
从这一刻起,有些路,他必须一个人走。
不等渡伯再问,程晋的魂体开始变得虚幻,化作点点流光,瞬间消失在忘川河底。
只留下渡伯怔在原地,望着那片重新被黑暗吞噬的虚空,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一种莫名的……敬畏。
……
阳间,深夜。
程晋猛地从床上坐起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。
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,依旧清晰无比。
但他没有片刻的停歇和迟疑。
他掀开被子,穿上最厚实的外套,没有开灯,径直走出了公寓。
深夜的城市依旧喧嚣,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,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。
他没有叫车,只是沉默地走着,穿过一条条街道,最终来到了一栋摩天大楼的脚下。
这是江城市最高的建筑,是这座城市的冠冕。
程晋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堂,乘坐观光电梯,一路向上。
透明的电梯轿厢外,城市的灯火如同被拉长的星河,飞速坠落。
叮——
电梯抵达顶层天台。
呼啸的寒风扑面而来,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。
程晋走到天台边缘,扶着冰冷的栏杆,俯瞰着脚下这片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璀璨人间。
每一盏灯火,都代表着一个家庭,一个故事,一段人生。
它们温暖、脆弱,却又生生不息。
而那“深渊模因”,就像潜伏在这片光明之下的癌细胞,正悄无声息地扩散、侵蚀,试图将这一切都拖入永恒的病态与疯狂。
这一刻,他胸中那点关于个人恩怨的火焰,在这片广阔的人间烟火面前,显得如此渺小,如此微不足道。
它……彻底熄灭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沉重如山岳的责任感。
程晋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车灯,如同看着人体内奔腾的血脉,他轻声自语,声音被风吹散。
“以前只想为几个人讨回公道……”
“现在才发现,需要我守护的,是这整个人间。”
话音落下,他仿佛完成了一场只属于自己的加冕仪式。
不再是快意恩仇的阴间外卖员。
从此刻起,他是执刀人。
程晋缓缓拿出手机,屏幕的光芒映亮了他坚毅而冷峻的脸庞。
他没有点开【黄泉地图】,而是划开屏幕,新建了一个备忘录。
他深吸一口气,在标题栏上,一字一顿地输入。
然后,他移动光标,在正文敲下了第一行字。
“第一阶段目标:切除‘病灶’而非杀死‘病人’。”
写完这句,他停顿了片刻,目光再次扫过脚下繁华的城市,眼神变得无比锐利。
最后,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,敲下了决定性的下一行字。
“首位手术对象:代号‘清洁工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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