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寒意刺骨。老槐树林内外,却涌动着一股与这死寂寒夜格格不入的、灼热而压抑的气息。沈正阳的命令如同投入干涸河床的雨水,迅速被饥渴的土壤吸收,催生出名为“行动”的藤蔓,向着各自的目标疯狂蔓延。
在李狗子的带领下,那支负责搜集和制作梯子的小队,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。他们如同辛勤的工蚁,从四面八方拖来长短不一、材质各异的梯子。在远离张家庄视线的一处背风洼地里,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压低嗓音的交流声不绝于耳。他们用能找到的一切——粗糙的麻绳、坚韧的藤蔓,甚至从破衣上撕下的布条,将那些残破的梯子一段段连接、捆绑、加固。汗水混合着污泥从他们蜡黄的脸上滑落,滴在冰冷的梯子上,迅速凝成白霜。没有人抱怨,没有人停歇,所有人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:接起来!搭上那堵高墙!那是通往生路的第一道桥梁!
另一边,张铁锤的“尖刀队”和曾大牛的主力队伍中,则是另一番景象。金属与石头的摩擦声成了主旋律。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汉子,蹲在冰冷的地上,就着微弱的星光,或用粗糙的石头,或用残破的瓦片,拼命地磨砺着手中简陋的“武器”。锄头的刃口被磨出寒光,柴刀的锈迹被一点点蹭掉,甚至连削尖的木棍,也被反复打磨着顶端。他们的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,但眼神却专注得可怕。每一次摩擦,都像是在积蓄力量,每一次火星的迸溅,都仿佛点燃着他们胸腔里压抑的怒火。他们在打磨的,不仅仅是武器,更是拼死一搏的决心。
沈正阳没有参与这些具体的准备。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织网者,在各队之间穿梭。他找到负责佯攻的曾大牛,再次强调:“记住,声势要大,冲击要假!你的任务是吸引,不是送死!听到后院真正打起来,立刻向角门运动!”
他来到刘虎的潜入小队面前,目光扫过这九个即将执行最危险任务的汉子,声音低沉:“翻墙之后,动作一定要快、要狠!若角门一时打不开,或者遇到顽强抵抗,不要恋战,立刻制造混乱,发出信号,我们会强攻接应!”
他甚至走到正在磨合队伍的赵虎面前,看着他那依旧有些不甘的脸,沉声道:“赵虎,你的人熟悉地形,守住可能的逃窜路线同样是大功一件!别让到嘴的鸭子飞了!”
他反复强调着每一个细节,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意外:护院反应过快怎么办?角门被堵死了怎么办?张剥皮提前躲起来了怎么办?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,将复杂的行动拆解成一个个可以理解和执行的步骤,将可能面临的恐惧具象化并提出应对之法。这种近乎冷酷的周密,像是一根坚实的绳索,将众人心中那因恐惧和激动而产生的慌乱,一点点勒紧、抚平。
随着时间推移,三更的时辰越来越近。各队的准备工作也已接近尾声。
三架由各种破烂梯子拼接、捆绑而成的长梯,静静地躺在洼地里,虽然看起来依旧简陋,但那超过一丈的长度和相对稳固的结构,足以承载生命的重量。
尖刀队和主力队员们手中的“武器”也焕然一新,磨砺出的锋刃在稀薄的星光下,反射出点点寒芒,如同荒野中饿狼龇出的獠牙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嘈杂的磨刀声、捆绑声消失了。
近千人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,再次投向了那个站在人群最前方、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,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——沈正阳。
空气中,只剩下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,以及那上千颗心脏因为紧张、期待和无法抑制的饥饿而共同擂动的、沉闷如雷的声响。
决战时刻,即将来临。
沈正阳深吸了一口冰冷的、带着泥土和金属腥气的空气,他知道,最后一步,也是最重要的一步,到了。
他需要给这把已经磨利、即将刺出的尖刀,注入最后,也是最决绝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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