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川县衙议事厅内的空气,仿佛凝固了数日,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粮食危机的阴影,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,笼罩在每一个青鸾军核心将领的心头,也驱散了最初攻克县城的全部喜悦。
定量配给重新严格执行,以工代赈全面推行,虽然暂时稳定了秩序,延缓了粮食消耗的速度,但周账房每日呈报的存粮数字那稳定且无情的下滑,依旧像一把钝刀子,在每个人心头缓慢地切割着。坐吃山空的恐惧,与日俱增。
在这一片压抑之中,一股激进的声音开始抬头,并且迅速得到了不少军官的共鸣。
“将军!不能再等了!” 一次气氛凝重的军事会议上,一名新晋提拔、性子火爆的哨长猛地站起,他叫雷豹,原是矿工出身,勇猛过人,“咱们窝在这洛川城里,看着粮食一天天变少,跟等死有什么分别?要我说,就得趁着手头还有粮,弟兄们士气还在,一鼓作气,干票更大的!”
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粗糙的桌面上,震得茶杯乱跳:“打延安府!府城的粮仓,比这洛川大十倍不止!只要拿下延安,咱们青鸾军就真正站稳脚跟了,还怕没粮食?”
“雷豹说得对!” 立刻有人出声附和,是赵石头,他同样被日益严峻的粮草问题逼得心焦,“咱们连县城都打下来了,还怕他一个府城?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!现在正是时候!”
“对!打延安!”
“府城富得流油,打下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!”
好几个中层军官纷纷表态,脸上带着被饥饿危机催生出的急躁和一种盲目的乐观。连续的成功,尤其是智取洛川的顺利,让他们对官军的战斗力产生了严重的轻视。
沈正阳坐在主位,眉头紧锁。他理解众人的焦虑,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攻打府城和攻打县城是截然不同的概念。延安府城高池深,驻军更多,绝非洛川这种防备松懈的小县城可比。己方虽然人数膨胀,但核心战力不过千余,且缺乏攻城器械和真正的攻坚战经验。更重要的是,他们对于延安府目前的守备情况、周边官军动向,几乎一无所知!
“急躁冒进,乃兵家大忌。” 沈正阳沉声开口,试图压下这股危险的躁动,“延安府非同小可,我军新成,攻坚能力不足,情报缺失,此时贸然进攻,胜算渺茫。”
“将军!你就是太谨慎了!” 雷豹急声道,“等咱们什么都准备好了,粮食也吃光了!现在不去拼一把,难道真要等到弟兄们饿得提不动刀的时候再去吗?那才是死路一条!”
“是啊,阳哥!” 连一向稳重的曾大牛,此刻也因为粮草压力而产生了动摇,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低声道,“咱们现在人多,气势也足……说不定,真能一鼓作气……”
张铁锤沉默着,没有表态,但他紧握的拳头也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。
沈正阳看着眼前这群被现实逼到墙角的兄弟们,他们眼中燃烧着对粮食的渴望和对未来的焦虑。内部几乎一边倒的求战情绪,加上周账房那日益触目惊心的粮耗报告,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。
他再次试图陈述风险:“我军缺乏攻城手段,延安城墙绝非洛川可比。一旦顿兵坚城之下,久攻不克,师老兵疲,届时若再有援军……”
“将军!” 赵石头打断了他,语气带着一丝不满,“咱们当初打洛川,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?不也打下来了?总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了吧?粮食!现在最重要的是粮食!”
“请将军下令!攻打延安!” 雷豹再次请命,单膝跪地。
“请将军下令!” 又有数名军官跟着跪下。
议事厅内,主战的声音占据了绝对上风。就连原本一些持保留态度的人,在看到这阵势和周账房那忧心忡忡的眼神后,也沉默了。
沈正阳孤立地坐在那里,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股汹涌的洪流之中,个人的理智在这集体的焦虑和渴望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他深知此战的巨大风险,但……内部的压力,外部的生存危机,似乎已经将他逼到了别无选择的角落。
他闭上眼睛,脑海中飞速权衡。坚守,粮食告罄,内部生变,是死路。出击,风险巨大,但或许有一线生机,若能迅速攻克……这个“若能”,如同魔鬼的诱惑,在他心中滋生。
许久,他缓缓睁开眼,眼底布满了血丝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:
“既然如此……传令下去。”
“全军备战,三日后……兵发延安府。”
他最终还是妥协了。在现实的巨大压力和内部几乎一致的呼声下,他压下了心中的不安,做出了这个或许将决定青鸾军命运的重大决策。
一股狂热的战意,取代了之前的焦虑,在将领们中间弥漫开来。唯有沈正阳,在众人兴奋的议论声中,走到窗边,望着北方延安府的方向,心中没有丝毫轻松,只有那沉甸甸的、如同暴风雨前压抑乌云般的不祥预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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