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依旧料峭,但风中已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泥土解冻的湿润气息。然而,青鸾军总部营寨外,那片日益扩大的流民聚集区,却感受不到半分春日的暖意。
人头攒动,黑压压一片,如同附着在大地上的沉重苔藓。大多衣衫褴褛,难以蔽体,裸露的皮肤冻得青紫。他们的眼神大多空洞、麻木,只有在分发那照得见人影的稀薄粥水时,才会短暂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,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饥饿所取代。
消息像是长了翅膀,又像是地下奔涌的暗流,“青鸾军施粥”这五个字,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更远、更荒僻的角落传播。每一天,都有新的、形容枯槁的身影挣扎着汇入这片绝望的人海。营寨外围,几乎被这无声的潮水所淹没。
中军大帐内,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,却驱不散周先生(原周账房,现主管后勤粮秣)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浓重忧色。
“统帅,” 周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将一本摊开的账册推到沈正阳面前,“这是最后的存粮清册。照眼下这个消耗速度,即便全是稀粥,最多……最多也只能再支撑五日。流民……太多了,而且还在不断增加。”
账册上那急剧下降的红线,触目惊心。曾大牛、王铮、林清源等人围在一旁,脸色都异常凝重。他们能打赢凶悍的官军,却似乎要被这无声无息涌来的流民潮拖垮。
“狗日的世道!” 曾大牛烦躁地一拳砸在案几上,“打生打死抢来点粮食,还不够填这些无底洞的!” 话一出口,他看到沈正阳扫过来的平静目光,自知失言,悻悻地闭上了嘴。他也知道,这些流民,本就是他们起兵想要庇护的对象。
“坐吃山空绝非良策。” 沈正阳的声音沉稳,打破了帐内的压抑,“必须开源。清源,你立刻挑选精干人手,携带金银,分头前往山西、河南等地,尽可能多地采购粮食,无论粗细,能买多少是多少。”
“是!” 林清源立刻领命。
“大牛。” 沈正阳看向曾大牛,“你带一队人马,持我手令,前往境内尚未接触过的几家大族、富户,‘借’粮。记住,是借,立下字据,秋后偿还。态度要坚决,但尽量不要动武,我们要的是粮食,不是四面树敌。”
“借?” 曾大牛眼睛一瞪,随即恍然,狞笑一声,“明白了,大哥!俺保证让他们‘心甘情愿’地把粮食‘借’给咱们!”
“此外,” 沈正阳目光转向周先生,“我们之前缴获的官盐还有多少?全部拿出来,组织商队,用盐去换粮!盐是硬通货,比金银更好用。”
一道道命令发出,如同在绝望的堤坝上奋力打下几根木桩,试图堵住那汹涌的缺口。但沈正阳知道,这只是权宜之计。流民汇聚于此,根本原因在于失去了土地和生产资料,仅靠施粥,如同抱薪救火。
他走到帐壁悬挂的、粗略绘制的地图前,目光落在那些新掌控的、荒芜的田地上。
“光是给粥,救得了一时,救不了一世,更会拖垮我们自己。” 沈正阳转过身,眼神锐利,“我们要给他们希望,给他们能够自己活下去的根!”
他指向地图:“将这些流民,以家庭、原籍为单位,分散安置到各处的无主荒田、以及我们没收的部分官田附近。搭建窝棚,划定区域。告诉他们,地,分给他们种!”
帐内众人精神一振。
“王铮。”
“在!”
“从即日起,青鸾军各队,在保证警戒和训练之余,全部投入春耕准备!协助流民清理荒地,修复简单的农具,组织他们开挖水渠,修建陂塘!我们要把这军事组织,变成生产大军!”
“是!” 王铮沉声应道,他明白,这将是一场不亚于战场搏杀的战斗。
“还有,” 沈正阳沉吟片刻,“将所有缴获的、不适合作战的驽马、伤愈的耕牛,集中起来,设立租借处,租给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家庭使用,帮助他们开荒。秋收后,用粮食抵扣租借费用。”
这条措施,让林清源眼前一亮,这不仅能提高效率,还能回收一部分成本,更关键的是,给了流民一种“拥有”生产资料的感觉。
最后,沈正阳走到案前,铺开一张粗糙的纸张,拿起炭笔,开始勾勒。他画得并不精细,只是一个大致的三脚架结构,配上了滑轮和类似杠杆的装置。
“找工匠来。” 他对亲兵吩咐道,“按照这个思路,让他们研究,打造一种能用来钻深井的设备。我们要水,更多的水,才能浇灌更多的土地,养活更多的人!”
当亲兵拿着那抽象的图纸匆匆离去时,帐内众人看着沈正阳,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有敬佩,有期待,也有面对未知困难的担忧。
沈正阳深吸一口气,目光透过帐帘,仿佛看到了外面那无数双空洞而渴望的眼睛。
“光做不说也不行。清源,立刻起草文书。”
他声音坚定,带着一种开创纪元的决绝:
“以‘青鸾军统帅府’之名,正式颁布 《吃饱穿暖令》 !”
“向所有控制区宣告:凡我治下之民,尽力耕作者,必使其吃饱穿暖!耕者,有其田!”
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,更是一份宣言,一份承诺,一颗投向这死寂潭水的巨石,必将激起千层浪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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