盐井的成功,如同给青鸾军这架庞大的机器注入了一股强劲的润滑剂,使得因盐荒而有些凝滞的齿轮重新高速运转起来。然而,旧的困境刚去,新的难题便如影随形,悄然浮出水面,其紧迫程度,丝毫不亚于之前的粮食与盐危机。
这一次,是“衣”的问题。
秋意渐深,陕北的寒风开始显露峥嵘。军营之中,许多士卒还穿着春夏的单薄衣衫,或是打着层层补丁的旧军服,在寒风中操练时,不免瑟瑟发抖。更令人忧心的是,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和新兵的不断涌入,被服仓库早已空空如也,许多新兵甚至只能穿着自家带来的、早已破烂不堪的民服入伍。
民间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。大量流民衣衫褴褛,难以蔽体,在日渐寒冷的天气里,冻毙路旁的惨剧时有发生。即便是原本的居民,一件厚实的冬衣也往往是全家轮流穿着的珍贵财产。布匹,这种平日里看似寻常的物事,在战乱和封锁之下,已然成为了与粮食、食盐同等重要的战略物资。
这一日,沈正阳在王铮的陪同下,巡视新建成的青鸾卫营地。看着那些在寒风中依旧挺直腰板、努力操练,却嘴唇冻得发青的年轻面孔,他的心情异常沉重。一个名叫李狗娃的新兵,在练习突刺时,因为身上的单衣过于紧绷,“刺啦”一声,腋下裂开了一道大口子,露出里面冻得发红的皮肤。少年顿时满脸通红,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,引得周围几个同伴发出低低的窃笑,但更多的,是感同身受的窘迫与无奈。
王铮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统帅,这样下去不行。弟兄们身子骨再硬朗,也扛不住天寒地冻。而且,军容不整,亦有损士气。”
沈正阳默默地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他走过去,拍了拍李狗娃的肩膀,示意他不必紧张,然后对负责操练的军官吩咐:“去后勤司,看看能不能先给他们找些厚实点的衣服,哪怕是旧的,能御寒就行。”
军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:“统帅,后勤司那边……能找的早就找遍了,实在是……没有了。”
沈正阳的心猛地一沉。
回到统帅府,他立刻召见了林清源和负责后勤的官员。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峻。控制区内原有的布匹库存早已消耗殆尽,与外界正常的商贸渠道几乎断绝,偶尔有一些小商贩冒险运来的布匹,也是价格高得离谱,且数量稀少,对于庞大的军队和民生需求而言,无异于杯水车薪。
“我们必须解决布匹的问题,不能指望外界,必须靠自己!” 沈正阳斩钉截铁地对厅内众人说道,“这是关乎将士战斗力、关乎百姓生存、关乎我军根基的又一场硬仗!”
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点在几处水源相对充足、土地较为肥沃的区域:“清源,立刻安排下去,在这些地方,明年开春,全部给我种上棉花!要当成和种粮食同等重要的事情来抓!同时,通告各地,收集一切可用于纺织的原料,麻、毛,哪怕是破布旧絮,都要收集起来,统一处理!”
“是,统帅!属下立刻去办!” 林清源深知此事关系重大,连忙应下。
“光有原料还不够!” 沈正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“我们现有的纺织效率太低了!一家一户,一架纺车,一个织机,日夜不停,又能产出多少?我们必须要有更快的方法!”
他回忆起曾经在博物馆和书籍中见过的古代纺纱工具,一个清晰的结构在他脑海中浮现。他立刻走到案前,铺开纸张,拿起炭笔,开始勾勒。
厅内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。只见沈正阳笔下,一个结构精巧、迥异于当下常见单锭手摇纺车的图形逐渐成型。它有一个稳固的木架,一个可以通过脚踏板驱动的轮子,通过绳弦带动……不是一根,而是并排的三根纱锭同时旋转!
当沈正阳最终放下炭笔,将那张名为“三锭脚踏纺车”的详细设计图纸展现在众人面前时,所有人都被震撼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 一位被紧急召来的老织工凑上前,戴着老花镜,仔细端详着图纸上的每一个部件,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脚踏驱动,双手腾出来喂棉条……同时带动三根纱锭……天爷!这……这怎么可能!若是真能做成,一人一日,怕是能抵得上以往五六人甚至更多啊!”
匠作营的主管更是双眼放光,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:“妙!太妙了!统帅!此物结构虽然精巧,但以我匠作营现今之力,绝对可以打造出来!”
“好!” 沈正阳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,“立刻集中最好的木匠,依照此图,全力仿制!允许你们在过程中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改良!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,看到第一架可以使用的‘青鸾纺车’!”
“遵命!” 匠作营主管接过那张重若千钧的图纸,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嘶哑。
消息很快在匠作营传开,所有的木匠都被这闻所未闻的“三锭脚踏纺车”所吸引,投入了巨大的热情。锯木声、刨花声、讨论声日夜不息,一场关乎穿衣温饱的“纺织革命”,就在这专注与期盼的氛围中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所有人都预感到,一旦这“青鸾纺车”成功问世,必将如同那新式汲卤架和盐田一样,再次深刻地改变这片土地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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