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月笙的黑胶皮鞋踩在“聚财坊”的青砖地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赌档老板钱大麻子正用象牙牌九敲着桌面,看见他进来,肥肉堆起的笑脸突然僵住:“杜先生大驾光临,是来玩两把?”
八仙桌旁的赌徒们识趣地散开,露出桌下藏着的短铳——钱大麻子在这“宝昌里”盘踞五年,靠放高利贷和“出老千”敛财,早把街坊逼得怨声载道。昨夜有个寡妇托人送来血书,说丈夫被钱大麻子逼得跳了黄浦江,这才让杜月笙动了心思。
“钱老板的牌九,怕是有问题吧?”杜月笙往太师椅上坐,阿笙递过的茶盏刚碰到桌面,就被钱大麻子的副手撞翻。那瘦猴似的汉子晃着匕首:“杜先生,宝昌里不是法租界,轮不到你撒野!”
杜月笙没看他,指尖敲着桌面:“听说钱老板最近在码头收了批‘新货’,是从宁波运来的‘骨牌’?”这话戳中了钱大麻子的痛处——他昨晚刚用这批灌了铅的假骨牌,赢走了绸缎庄老板的铺面。
钱大麻子突然拍桌:“给脸不要脸!”他身后的打手们“唰”地抽出砍刀,刀刃在油灯下泛着冷光。宝昌里的狭窄巷道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,明摆着要让杜月笙有来无回。
“别急。”杜月笙从怀里掏出个锦盒,打开竟是副翡翠牌九,“咱们赌一把。你赢了,我立马走人;我赢了,这聚财坊归恒社管,高利贷的利钱,按三分算。”
钱大麻子盯着翡翠牌九眼都直了,那成色至少值三千大洋。他咬着牙应下:“就赌‘十三幺’!输了别耍赖!”
牌局刚开,钱大麻子就摸了副天听,眼看就要和牌,却被杜月笙突然掀翻牌桌:“这骰子灌了水银,你敢说没出老千?”骰子滚到地上裂开,果然露出里面的铅块。
打手们刚要动手,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——是阿笙提前安排的巡捕,此刻举着枪冲了进来。钱大麻子的人顿时慌了,却见巡捕们径直走向赌档后屋,拖出个五花大绑的汉子——竟是钱大麻子的亲弟弟,昨晚逼死绸缎庄老板的正是他。
“钱老二放高利贷逼死人命,人证物证俱在。”带队的巡捕队长晃了晃卷宗,“钱老板,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钱大麻子这才明白,杜月笙根本不是来赌钱的。他突然从靴筒里抽出短铳,对准杜月笙:“我不好过,你也别想活!”
枪响的瞬间,阿笙猛地扑过去挡在杜月笙身前——可子弹没打过来,却见钱大麻子捂着胸口倒下,身后站着个穿粗布衫的青年,手里还攥着块沾血的砖头。是绸缎庄老板的儿子,不知何时混进了赌徒里。
“爹,我为你报仇了!”青年哭喊着,被巡捕按住。杜月笙望着钱大麻子的尸体,突然叹了口气:“本不想弄出人命。”
这时,后屋突然传来骚动,恒社的弟兄们押着个账房先生出来,手里的账本记满了钱大麻子的勾当,连给巡捕房的“孝敬”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宝昌里的街坊们涌进来,指着账本骂声不绝,有人还往钱大麻子的尸体上扔菜叶子。
阿笙不解:“先生,您怎么知道账房会反水?”
杜月笙看向墙角的破碗,里面还剩半碗残羹:“那账房的娘在仁济医院住院,钱大麻子欠了他三个月工钱。”他早让人查清了聚财坊每个人的底细,知道账房早想脱身。
第二天一早,聚财坊的招牌换成了“恒社义庄”,门口贴出告示:所有高利贷借条,利钱超过三分的,一律作废。街坊们排着队来赎当,连最恨杜月笙的老秀才都送来块“济世安民”的匾额。
杜月笙站在义庄门口,看着绸缎庄老板的儿子被巡捕带走,突然对阿笙说:“给他家送二十块大洋,让老夫人好生过日子。”
暮色降临时,宝昌里的巷道飘起饭菜香。有个瞎眼的老婆婆摸索着走来,给杜月笙递上碗热粥:“杜先生,要不是你,我那被抵押的镯子,怕是赎不回来了。”
杜月笙接过粥,看着巷子里孩子们在义庄门前认字,突然觉得这比赢了地盘更踏实。阿笙望着先生的侧脸,终于懂了“抢地盘”的真意——不是靠刀枪,是靠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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