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隍庙中,只剩马文忠一人生魂跪在殿中。
“马文忠!为何要杀害吴老八,又是何人驱使你去赵家拿人,你们欲意何为?”丁陌厉声喝问。
“……”
马文忠仍如临死之前那般,头杵地面,浑身颤抖,却仍死死咬着牙关,不肯开口。
这次不等丁陌示意,身旁那面目冷硬的阴差似是司空见惯,手中锁链一抖,锁链上刻满了压制魂体的符文,幽光一闪。
“呃啊——!”
马文忠顿时如遭雷亟,蜷缩倒地,发出一声凄厉哀嚎。魂体仿佛被无数无形的钢针穿刺,又像是被放在磨盘下碾压,那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痛苦,远超阳世间任何酷刑。
那阴差踏前一步,对着魂光都黯淡了几分的马文忠冰冷说道:
“阴司律法如山,岂容你阳间心思揣度?此刻开口,尚能少受炼魂之苦。若再冥顽不灵——”
阴差声如冰坠,字句宣告:
“罚你入‘拔舌狱’三日,尝尽舌根寸断、复而复生之苦;再打入‘孽镜台’前,照尽你生前罪孽,由镜中影日日撕扯神魂!
届时,你一样要说,却已悔之晚矣!
说!!!”
阳间的蝇营狗苟、阴谋诡计在阴司实实在在、永无止境的酷刑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“我说……我说……是……是卫指挥使吴……吴弘昌让我干的……”马文忠终于崩溃,跪地嘶喊。
“吴弘昌为何要你杀害吴老八?”丁陌继续逼问。
“昨日不是白得了一大笔银子嘛。散了衙吴弘昌便说今日高兴,约我去他家中吃酒。
结果……小王爷竟然在他家。”
丁陌一惊:“哪个小王爷?”
“淮南王府的小王爷——萧知安”
电光火石之间,丁陌脑子中像是有一根线,把一切都串了起来。
“他何时来的梧州城?他是不是要谋赵家的产业?”
“是。他也是昨日来的梧州,就藏在吴弘昌家里。昨日小王爷正巧碰到赵老八那事。他便趁机命小人杀了吴老板再嫁祸给赵家。
然后拿了赵家二小姐后,他便可拿此做文章,逼迫赵家交出产业。事成之后,小王爷答应小的调往淮阳道,上任富庶地域的卫所指挥使~”
“呵呵,正四品直接跳到正三品,还是世袭的指挥使,确实够下血本的。
可赵家煌煌巨富,怎么会因为一位未出阁的姑娘便放弃万贯家产?小王爷未免异想天开了吧。”
马文忠缓缓说道:
“那只是个由头而已,不管赵家愿不愿意保二小姐都无所谓,只要把赵家牵扯进谋杀兵卒这件事里就行了。
只要咬住赵家纵女行凶,毙伤士卒,按律二小姐必定会被判处死刑。赵家一个抄家、罚没家产的罪责是跑不掉的。
再将其父兄及其他族人以“行贿”、“教唆”、“包庇”等罪名流放,整个赵家便可轰然崩塌。
昨日那些收受赵家好处,办事不力的地方官员和军官会被革职、查办。”
“一石二鸟啊!这萧知安可比他弟弟强多了。”丁陌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什么一石二鸟?”马文忠一脸不解。
“没什么,你继续说。”
马文忠点点头:“此事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可雷霆一击,也可含而不发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昨日吴老八被伤那事,梧州城中大小官员基本都收了赵家的好处。
若是能杀了吴老八,再嫁祸给二小姐,那用报复泄愤,谋杀卫所兵卒的由头捅到巡按御史那里,以巡按御史的尿性,这事必定直达天听。
陛下震怒,所有收过赵家银子的官员都会倒霉,此谓雷霆一击。”
“含而不发呢?”
马文忠苦笑道:
“所谓含而不发,便是以此要挟梧州城中的官员配合小王爷罗织罪名,逼迫赵家拿出银两破财消灾。
只要这些官员肯配合,呵呵,拿捏一个被靠山抛弃的商贾还不是手到擒来。”
马文忠的话,基本印证了丁陌的猜想。
应是玉京城中之事已被淮南王知道,淮南王这是打算把赵家吃干抹净,抽出银子应对玉京的赔付。
其实单若如此倒还好说,那说明时机尚不成熟,淮南王打算继续隐忍。
就怕淮南王是狗急跳墙,榨取完赵家最后一丝价值后,直接揭竿而起。
再加上西边与淮南王一直不清不楚的凉国公~
想想就头皮发麻。
丁陌又问道:“不过,即便事情不成,顶多定你个越权之罪而已。你也不至于服毒自尽吧。”
马文忠不住磕头,声泪俱下:
“阴差大人……小的家里也是世袭的佥事,祖辈就在官场厮混,太知道这官场的嘴脸了~
昨日小的回家盘算来盘算去,都觉得此事风险太大。若说事成还好说。可万一事情败露,我便是第一个替死鬼。
那可是天潢贵胄啊~我说是小王爷指使小的杀人嫁祸,无凭无据啊。
这群官油子为了攀附亲王,除了让我扛了杀害吴老八的罪名,必定还会定我一个诬告亲王的罪名。
那不仅我得死,我的妻儿老小也保不住了。
所以小的就自己备了一颗毒药,就怕万一事情败露我便服毒自尽。
只要把这事儿办成迷案,我的妻儿便可保安全。这么多年家中积攒,也够他们快活下半生了。
哪想在赵家遇到世子爷,又搬出曹侯爷这座大山。
所以,今日小的必须得死……”
丁陌耐心地听马文忠说完,继续问道:
“淮南王意图谋反,这事你知不知道?”
“啊?”马文忠猛地抬头看向丁陌,一脸惊诧。
看来马文忠知道的事不多。不过这些信息也足够了。
既然要问的也基本问的差不多了,丁陌对一旁的阴差点点头,示意可以带回去。
马文忠突然对丁陌磕头说道:
“阴差大人,我马某死有余辜。但我家中妻儿无辜,所做之事他们一无所知。
若是……大人方便,还请高抬贵手饶过他们~”
丁陌摇头说道:
“最终你家中妻儿如何,自有大纪法度主持公理。即便最终查抄家产祸及子女,也是你种的因果。
你已身死,这些事也轮不到你操心了~且去吧!”
“大人~求求你了~大人~救救他们吧~大人……”
阴差对着丁陌再次微微躬身,锁链一拽,带着马文忠的魂魄再次隐入阵阵黑烟~
寒风吹过,殿内再次恢复平静~
丁陌对着城隍造型微微点头,转身而去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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