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金田重组停牌的公告如同一道休止符，暂时冻结了二级市场的硝烟。新风实业深圳办事处内，交割单上“浮盈锁定一千八百万”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陈远正指挥团队将成箱的交易凭证归档封存。林凡站在落地窗前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上倒映的鹏城天际线，目光却穿透眼前的繁华，投向更深处。
“林哥，鹏华基金的人到了。”李明低声提醒，打断了办公室的寂静。
会议室门开，三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步入。为首的周经理约莫四十岁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审慎，身后跟着风控总监和一名年轻的分析师。空气里瞬间弥漫起一种不同于游资搏杀场的、带着公文包与风险评估报告气味的氛围。
“林总，久仰。”周经理握手力道适中，笑容标准，“新风实业在深金田一役的表现，令人印象深刻。以实业根基驾驭资本风浪，魄力非凡。”
“周经理过奖。”林凡引客入座，茶香袅袅中开门见山，“新风立足实业，资本运作是手段，非目的。鹏华作为国内首批公募基金，专业、规范，是我们学习的榜样。”
“规范是基石。”风控总监推过一份厚厚的文件，“林总，鹏华对合作方的准入有严格标准。我们需要新风实业近三年完整审计报告、所有证券账户历史交易流水、持仓集中度分析，以及……深金田停牌前最后三天的逐笔交易记录。”他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林凡，“尤其是17元下方的大额承接盘。”
空气凝滞了一瞬。陈远眉头微蹙，李明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。要核心交易数据，无异于交出作战地图。
林凡端起茶杯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锋芒。“审计报告和账户概要，新风可以即时提供。”他声音平稳，“至于交易细节……涉及商业策略和合作伙伴隐私。鹏华若有意向，新风愿以‘未来成长混合型基金’专项理财计划的形式合作，由贵司独立托管，我方提供大类资产配置建议，共享宏观研究成果。”他放下茶杯，清脆一响，“具体条款，可谈。”
周经理镜片后的目光闪烁。他听懂了林凡的潜台词：新风不是来求合作的散户，而是手握筹码与策略的平等伙伴。交出底牌？不可能。共享未来？可以谈。
“林总的提议很有建设性。”周经理展颜一笑，紧绷的气氛悄然融化，“鹏华对新风在消费和地产领域的实业洞察力非常看重。若能结合我们的资金规模与风控体系……”
江州，新风总部顶层。
苏晚晴的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鹏华基金发来的初步合作框架，孕肚抵着桌沿，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着小腹。胎动比往日频繁了些，像是有个小拳头在轻轻敲打。屏幕右下角，一个独立的资金账户悄然开启——林凡兑现了他的承诺：五百万，完全由她独立运作的“试炼场”。
“苏总，鹏华要求的‘大类资产配置建议’初稿。”助理递上文件。
苏晚晴的目光掠过“消费升级”、“地产周期”、“利率敏感度”等专业术语，最终停在“风险预算”一栏。她拿起笔，在“最大回撤容忍度”后，清晰地写下：8%。又另起一行，补充：“流动性储备不低于总资产20%，应对突发赎回。”
助理有些惊讶：“苏总，业内普遍设15%回撤线……”
“鹏华的钱，是老百姓的养老钱、孩子的教育金。”苏晚晴抬头，灯光下她的侧脸沉静而坚定，“8%是底线。宁可少赚，不可失信。”她顿了顿，指尖轻点小腹，“就像……给宝宝存钱，安全比收益重要。”
助理肃然：“明白！”
深圳，谈判进入胶着。
“林总，20%的业绩提成比例，超出行业惯例太多。”周经理摇头，“鹏华的系统性优势……”
“新风提供的不是通道，是阿尔法。”林凡打断，激光笔点在投影幕布上，“过去半年，新风自营账户年化收益327%，最大回撤11.7%。同期鹏华旗下表现最好的股票型基金，收益89%，回撤22%。”他目光扫过对方，“这阿尔法，值不值20%？”
风控总监欲言又止。周经理沉默片刻，忽然问：“林总如何看待当前市场？”
“过热。”林凡言简意赅，“深市平均市盈率58倍，沪市47倍。杠杆资金占比超三成。狂欢的宴席，”他指尖敲了敲深金田停牌公告的复印件，“总有散场时。”
“所以新风在停牌前精准撤退？”分析师忍不住追问。
“是价值兑现。”林凡看向他，“资本如水，只向价值洼地流动。下一站……”他调出另一份报告，“是那些被错杀、有真实业绩支撑的二线蓝筹。比如，沪市的‘老八股’里，飞乐股份的通讯设备业务，被严重低估。”
深夜，林凡回到江州。推开家门，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。苏晚晴蜷在沙发里睡着了，平板电脑滑落膝头，屏幕还亮着鹏华基金的最终条款——业绩提成锁定18%，新风保留核心策略隐私权。
林凡轻轻抽走平板，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腹部。胎动隔着薄毯传来，有力而安稳。他俯身，耳朵贴上那温暖的弧度。
“谈成了？”苏晚晴忽然睁开眼，声音带着睡意。
“嗯。18%。保留了策略自主权。”林凡将毯子往上拉了拉，“你的独立账户呢？”
“买了点国债逆回购，试水。”她握住他的手，放在自己肚子上，“宝宝今天踢得特别欢，像在催我下重注。”
掌心传来一阵有力的蹬踹，林凡低笑：“看来是个急性子。”
“像你。”苏晚晴也笑，随即正色，“林凡，鹏华的风控模型显示，他们内部系统近一周的赎回预警激增了120%，但公开申购量还在创新高。这背离……不太正常。”
林凡眼神一凝：“散户还在狂欢，机构已在暗渡陈仓？”
“山雨欲来。”苏晚晴轻声道，手指无意识收紧。腹中的孩子仿佛感应到什么，猛地一记重踢，疼得她轻抽一口气。
林凡立刻揽住她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……”她靠在他肩上，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，“起风了。下一章，怕是惊涛骇浪。”
胎动渐息，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。鹏华的合作框架静静躺在茶几上，墨迹未干。而风暴的引信，已在机构悄然收紧的风控绳结中，嘶嘶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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