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医院里人很少，走廊里很安静。
两人找到病房时，周鸿正一个人立在门外抽烟。
看到他们过来，就站直了身，似笑非笑眯着眼。
“行啊，借口说看孩子，实则不知道跑去哪儿私会了，你们俩还真是不遮…”
“眼睛是心窗，一个人心脏的时候，看什么都是脏的。”季黎淡淡开口，云淡风轻怼他一句。
周鸿嘴角微僵，危险的眯着眼看她。
季黎懒得搭理他，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。
“我是来看扬扬的，不是来听你阴阳怪气，我看完孩子就走，你要不想把人都吵醒，最好是管住自己的嘴。”
她眉眼淡漠，“毕竟，这是你儿子，又不是我的。”
周鸿一天之内，都不知道自己脸色扭曲多少回了。
这次是季黎亲自怼他，他又愕然又难以置信。
正正经经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。
怀疑她是不是中什么邪了。
一个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？
以前的季黎，可不会这样跟人讲话。
他难以置信，周驰听得却快要爽死。
他眼里笑痕藏不住，眉梢都在飞扬，伸手将愣住的周鸿挡开。
“让让，还等着回去交差呢。”
又过去开门，示意季黎跟上。
周鸿回神的功夫，两人已经放轻脚步走进病房。
病房里还没关灯，空气里隐隐有饭菜的味道。
四张病床，住了两波人。
除了周扬，另一个角落里的床铺，住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，陪床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中年妇女。
季黎只看了一眼，就收回视线，又看向被保姆抱在怀里的周扬。
那保姆，就是上次跟着周鸿到周家，抱走孩子的那个妇女。
她看到季黎和周驰，还有跟进来的周鸿，想站起身，又怕惊醒怀里的孩子，只好挪了挪腿，坐着没动。
季黎走过去，低头看了看。
这才不到两个月，小周扬脸都瘦了两圈儿，肤色也蜡黄，不比之前在周家时白胖圆润。
周鸿倒是没编谎，孩子的确哭过，眼眶是红肿的，睡着时还在不时抽噎。
季黎静静看着那张在熟睡中稚嫩可爱的小脸，脑海里又浮现很多曾经亲昵美好的画面。
小孩子小的时候，的确是很讨人喜欢。
季黎养大他，也曾得到很多快乐。
她眼底微微酸涩，心里似被人攥了一把般难受。
周驰只看了孩子一眼，就将手里东西放下，也没察觉季黎的情绪不对。
他回头淡淡看了眼周鸿，“这液都吊上了，也睡的挺踏实，白天护工过来帮忙，还有什么需要别人在这儿守着的？”
周鸿一听就没好气，话从牙关里挤出来。
“不是你儿子，你当然放心！”
周驰无声冷笑，没再说什么，而是看向季黎，脸色微微缓和。
“看起来还好，小孩子病的快好的也快，这会儿在保姆怀里睡得也安稳，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…”
周鸿咬牙打断他，“你就不能再等等？万一他醒了晚上还闹呢？”
“你看看外面儿天。”周驰扭头，话说的一点不客气，“几点了？你还打算让我们在这儿守一夜？你怎么好意思打这种主意？”
周鸿气的脸抽，“我…”
“别吵，把孩子惊醒。”季黎轻声开口。
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，语气很淡。
“要说出去说，我在这里等一会儿，等这瓶液吊完，孩子如果不醒，今晚应该就不会闹了。”
又跟周驰说，“等我一会儿，到时候我们再走。”
周鸿脸色好看了点儿。
周驰定定与她对视，片刻也点了点头。
“成，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两人离开病房，屋里很快又安静下来。
季黎走到床边坐下来，就那么看着保姆怀里睡着的小周扬，不说话，也不动作。
没一会儿，保姆不自在的动了动，小声说道。
“能不能麻烦你，抱扬扬一会儿？”
季黎掀起眼帘看她。
保姆连忙扯出尴尬笑脸，小声解释，“我，我想去趟卫生间，我一天没去了…”
季黎默了两秒，站起身，将床上位子让开，又扯了枕头被子，围成一个圈儿。
保姆抱着孩子看她忙活，也没再出声。
整理好枕头被子，季黎站直身，语声清柔：
“你把他放在这儿吧，小心点儿。”
保姆见状，有点儿迟疑。
她真怕孩子醒了，再哭闹起来。
到时候针跑了，又得重新扎上，周鸿一定会大发雷霆，闹得整个病房和护士都不得安宁。
这两天，她们简直度日如年。
季黎说，“放吧，轻点儿，以前他在家，睡着了放不下，我都是这样安顿的。”
保姆犹豫了几秒。
最终，还是决定试一试，毕竟她真的憋不住了。
兴许是小周扬真的闹累了，他这次倒是特别给面子，一放进枕头被子围起来的窝里，只扑腾了一下小手。
季黎伸手过去，轻轻握住他两只小胳膊，贴住他小身子。
孩子没醒，躺着睡得踏踏实实。
保姆眼睛一亮，顾不得说什么，急急忙忙跑出了病房。
那速度，简直像解脱牢笼的人一样跑的飞快。
周鸿很快推门进来。
正想说话，见季黎站在床边轻手轻脚整理被褥，孩子也躺着睡得安稳。
他紧皱的眉头，顿时缓缓舒展。
季黎抬头看了他一眼，脸上毫无情绪，安静在床边凳子上坐下，看了眼吊瓶里的液体。
周鸿看着她，嘴角轻轻掀动，最后没说什么，又静悄悄退了出去。
病房里安静下来，保姆去了有几分钟还没回来。
角落里的病床传来动静，季黎侧头看过去，对上三双打量的眼睫。
中年妇女很快收回视线，低着头在削苹果皮。
年轻女人朝季黎笑了笑，轻拍小女孩儿肩膀，低声跟她说话。
“不要画了，天都黑了，你看小弟弟都睡着了，妈妈帮你收起来，我们明天再画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~”小女孩儿抱着手里的本子和铅笔不撒手，跟妈妈撒娇，“我就差一点点了，我还不困。”
那年轻女人无奈叹气，揉了揉女儿发顶，跟她打商量。
“岚岚乖，那我们就画到九点钟，九点钟就关灯睡觉，明天还要看医生呢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。”小女孩儿敷衍的回应了一声。
中年妇女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，“太太，您和岚小姐一起吃，您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。”
“好，谢谢。”
季黎收回视线，又看向床上的小周扬。
小孩子的吊瓶打的很慢，一直等到保姆回来，那半瓶液还没吊完。
季黎站起身，正准备出去看看周驰，这么久没动静，担心那两人在外面找个什么地方又争执起来。
她刚抬脚，就听见身后传来道清脆的声音。
“阿姨，你看我画的画，好看吗？”
季黎微怔，下意识看向保姆，见那保姆也抬头看她，这才回身去看病床上的小女孩儿。
小女孩儿正一手举着自己的本子，黑白分明地大眼睛，眼巴巴看着她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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