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静心斋回来后的几天，我如同置身于无形的漩涡之中。陈宇给出的选择，像两个沉重的砝码，在我心中反复权衡，搅得我寝食难安。
就在我举棋不定之际，一个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。
周海脚步匆忙地走进我办公室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，甚至带着一丝悲愤。
“林别，我们的人……出事了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“谁？怎么回事？”
“是张伟。”周海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审计局的那个副科长，做事很扎实，之前配合我们秘密核对过天盛城建的一些外围账目。”
张伟，我有印象，一个沉默寡言但极其细致的年轻人。
“他怎么了？”
“昨天下午，市纪委突然把他带走了。”周海咬着牙说，“理由是……涉嫌在之前的项目审计中收受企业贿赂，违规操作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我霍然起身，“证据确凿吗？”
“狗屁证据！”周海难得地爆了粗口，“就是一份匿名举报信，加上两张模糊不清的、所谓他进出高档餐厅的照片。纪委那边负责这事的是新来的副书记，韩志军提拔上来的！这分明是栽赃陷害！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，杀鸡儆猴！”
我重重地坐回椅子上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张伟，一个兢兢业业的基层干部，竟然成了权力绞杀下的牺牲品！他们甚至不需要确凿的证据，只需要一个“莫须有”的罪名，就能轻易毁掉一个人的前途，更重要的是，借此震慑所有敢于靠近我、为我做事的人。
“他现在人在哪里？情况怎么样？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还在纪委规定地点接受谈话。我托人打听了一下，压力很大，他们想让他承认，甚至……攀咬出更多的人。”周海的声音带着无力感，“我们现在……插不上手。”
我握紧了拳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韩志军这一手太狠了！他不仅是在报复审计，更是在系统地瓦解我的根基。张伟之后，会是谁？赵劲松？周海？还是其他默默支持我们工作的干部？
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我心头。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！
下午，赵劲松也得知了消息，他冲进我的办公室，眼睛通红。
“市长！他们怎么能这样！张伟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？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！”他的情绪激动，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惊惶，“我们……我们是不是真的斗不过他们？”
看着赵劲松那几乎崩溃的神情，听着他话语中那熟悉的动摇，我意识到，张伟的被查，不仅仅是个案。它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了我们本已不算牢固的团队基石上。恐慌和失望的情绪，正在蔓延。
我走到赵劲松面前，按住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。
“劲松，看着我。”我的声音异常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越是这种时候，越不能乱。他们用这种下作手段，正说明他们害怕了，害怕我们查到真相。如果我们现在自乱阵脚，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！”
赵劲松看着我，眼神中的慌乱稍稍平复，但绝望依旧。
“可是市长，张伟他……”
“张伟的事，我来想办法。”我打断他，“只要他是清白的，我就绝不会放弃他。你现在要做的，是稳住阵脚，把你手头的工作做好，不要让其他同志也跟着恐慌。天，塌不下来！”
安抚走赵劲松，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血色。
我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。张伟的面容在我脑海中浮现，那个认真、甚至有些固执的年轻人。是我，是我将他卷入了这场漩涡。
陈宇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：“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？你手下的那些人，还能跟你多久？”
现实用最残酷的方式，印证了他的话。我的坚守，正在让追随我的人付出代价。
团队基石的动摇，比任何外部压力都更让我感到刺痛和无力。我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？为了一个可能遥不可及的理想，让更多像张伟这样的人陷入险境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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