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未有过的疲惫，也从未有过的清醒。
爆炸的轰鸣声早已远去，世界一片死寂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疲惫地撞击。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无声地尖叫抗议，每一次呼吸，都像在拉扯扎进后背的滚烫钢针，疼得他想骂娘，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，床单很硬，带着一股消毒水跟廉价旅馆特有的、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潮湿味儿。
这里是叶晚给他准备的安全屋，一个完美的白色盒子，一个能把他跟整个世界都隔开的……囚笼。
身体上的痛楚尖锐而直接，但跟他心口那个大窟窿比起来，屁都算不上。
他一闭上眼，就能看见叶晚离开前看他的最后一眼。那眼神里没有恨，甚至没有愤怒，那是一种比恨意要伤人一万倍的东西——一种冰冷混杂着失望，以及被彻底背叛的眼神，就像在看一件沾满了污秽的珍贵瓷器，想碰，又觉得恶心，最后只能选择弃之。
“我们两清了。”
“保重。”
她的话还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，每个字都像一把冰锤，不知疲倦地敲打着他的耳膜。
最后，门关上了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。
那不是门锁落下的声音。
那是他的世界，彻底崩塌的声音。
陆寻想笑，扯动嘴角，却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。他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，咳得肺都快要从喉咙里飞出来，喉咙深处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味。
“咳咳……操……”
他低声咒骂，也不知道是在骂这操蛋的命运，还是在骂那个自作聪明的自己。
这波操作，真是六到飞起。
他本想用一场豪赌向她证明，自己还是那个她可以信赖的陆寻；结果，他用最惨烈的方式，让她亲眼看见了“基石”那副冷酷无情、视人命如草芥的怪物模样。
他用后背为她挡住了致命的爆炸，却没能挡住她眼里信任的崩塌。
这简直是本年度最顶级的黑色幽默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，连裤衩子都没剩下。
输掉了她的信任，输掉了并肩作战的资格，甚至快要输掉“陆寻”这个身份本身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涌上来，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他被抛弃了。
这个认知，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，在他脑子里疯狂地单曲循环。
不是被普罗米修斯，不是被这个世界，而是被他唯一想抓住、想保护的那个人，干脆利落地……扔了。
他就跟这屋子里的垃圾一样，被临时堆放在这里，等着被遗忘，然后腐烂。
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，天花板上那块单调的水渍在他视野里扭曲、旋转，最后变成了一张巨大而嘲讽的脸。
他躺在床上，睁着眼，空洞地望着那张脸。
房间里很安静。
静到他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，能听到自己心脏疲惫的跳动声。
也能听到，在意识的最深处，那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，语调近乎怜悯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。
“看，这就是情感的代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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