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偏西,将巍峨险峻的清风寨主峰染上了一层金边,那高耸的石头寨墙和垛口后面隐约可见的人影,在夕阳下更显森严。
林峰带着队伍,押着垂头丧气的“穿山甲”和其余俘虏,停在了距离山寨大门约一里外的一处密林中。从这里,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条蜿蜒而上的“之”字形山路,以及扼守在半山腰和山顶的两道关卡。尤其是山顶寨门上方垛口处那挺黑黝黝的民二十四式重机枪,如同毒蛇的眼睛,冷冷地俯视着下方唯一的通道。
“排长,这地方,真他娘的是个铁桶!”赵铁柱看着那险要的地势,忍不住低声咂舌。若是强攻,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才能啃下来。
王根生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,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。
林峰面色平静,仔细观察着山寨的防御。岗哨的位置、可能的射击死角、寨墙上巡逻土匪的频率……一切细节都收入眼中。他转头看向被捆得结结实实、脸色灰败的“穿山甲”。
“穿山甲,机会我给你了。能不能把握住,看你自己的表现。”林峰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待会儿该怎么说,不用我教你吧?别忘了,你和你这些兄弟的命,还有山寨里那些人的命,都攥在你手里。”
“穿山甲”身体微微一颤,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了林峰一眼,最终还是认命般地低下头,沙哑道:“……明白。”
“铁柱,你带两个人,看住其他俘虏,就在林子边埋伏好。听到寨门方向的动静,如果一切顺利,就按计划行动。如果有变,立刻开枪示警,然后带人向预定路线撤退,明白吗?”林峰对赵铁柱吩咐道。
“明白!排长你放心!”赵铁柱重重点头,点了两名战士,将那七个土匪俘虏押到林子边缘,利用地形隐蔽起来,枪口若有若无地指着他们。
“根生,你带两个人,跟在我和‘穿山甲’后面,保持二十步距离,隐蔽好。一旦寨门打开,看我手势,立刻冲上去,抢占门楼和制高点!动作一定要快!”林峰又对王根生命令道。
“是!排长!”王根生深吸一口气,和另外两名被点到的战士检查了一下武器,子弹上膛,眼神锐利。
林峰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,将三八大盖背在身后,手里只提着一把从“穿山甲”那里缴来的镜面匣子,子弹顶上了火。他走到“穿山甲”身边,用匕首割断了他脚上的绳子,但双手依旧反绑着。
“走吧,大当家的,该回你的山寨了。”林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嘲。
“穿山甲”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脚,看了一眼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和林峰那平静却令人心悸的眼神,咬了咬牙,迈步向着山寨方向走去。林峰紧随其后,保持着半步的距离,匣子枪的枪口若有若无地顶在“穿山甲”的后腰上。
王根生三人则如同幽灵般,借助山路两侧的岩石和灌木丛,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。
越靠近山寨,气氛越发紧张。山路上方,显然已经有哨兵发现了他们,寨墙上出现了一些骚动,隐隐传来呼喝声。
“下面是什么人?站住!再往前走开枪了!”半山腰卡子上传来一声厉喝,几个土匪端着枪探出头来。
“穿山甲”按照林峰的示意,停下脚步,抬起头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但仔细听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沙哑:“他娘的!瞎了你们的狗眼!连老子都认不出来了?”
山腰上的土匪借着夕阳余晖,仔细辨认了一下,顿时吓了一跳:“是……是大当家的?您怎么……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了?其他的兄弟呢?”
“少他妈废话!”“穿山甲”按照林峰事先交代的,故作恼怒地骂道,“碰上点麻烦,折了几个弟兄!后面还有八路追着呢!快让上面开门!老子有要紧事!”
“八路?”山腰上的土匪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回头往山下望了望,似乎想看看有没有追兵。
林峰藏在“穿山甲”侧后方阴影里,匣子枪的枪口往前顶了顶。
“穿山甲”一个激灵,立刻破口大骂:“看什么看!赶紧给上面打信号!耽误了老子的事,扒了你的皮!”
“是是是!大当家的您稍等!”那土匪不敢再多问,连忙对山顶挥舞着手臂,打出约定的信号。
山顶寨门处,负责守门的土匪小头目接到信号,也有些犹豫。大当家一个人回来,还说遇到了八路,这情况有点不对劲。但他又不敢不开门,万一真是大当家,耽误了事情,后果他承担不起。
他扒着垛口,探出半个身子,朝着下面喊道:“大当家的!对不住,规矩不能坏!您得说句话,让弟兄们听听声!”
“穿山甲”心里骂娘,但还是仰起头,运足了气吼道:“王老四!你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?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?赶紧开门!再磨蹭,八路追上来,大家都得玩完!”
这声音,这骂人的腔调,确实是“穿山甲”无疑。寨门上的小头目王老四不再怀疑,主要是他也想不到,自家凶悍无比的大当家会被人挟持。
“开门!快给大当家开门!”王老四挥手下令。
沉重的寨门发出“嘎吱嘎吱”令人牙酸的声响,被里面的土匪缓缓推开了一道足以通过一两人的缝隙。
就在寨门打开的瞬间!
林峰眼中寒光一闪,低喝一声:“动手!”
他猛地一推“穿山甲”,两人如同离弦之箭,瞬间从门缝中挤了进去!
后面二十步外,早已蓄势待发的王根生和两名战士,如同三头猎豹,从隐蔽处猛然窜出,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寨门!
“大当家,您……”开门的土匪还没反应过来,就看到大当家被人推了进来,而他身后那个陌生的年轻人,手中黑洞洞的匣子枪已经抬了起来!
“都不许动!八路军在此!缴枪不杀!”林峰一声暴喝,如同惊雷,在寨门洞子里炸响!
与此同时,他手中的匣子枪“啪!啪!”两个精准的短点射,直接将门洞两侧两个试图举枪的土匪撂倒!
快!太快了!从寨门打开到林峰控制门洞,不过两三秒的时间!
寨门内的土匪们完全懵了!他们眼睁睁看着大当家被人用枪顶着进来,然后就是两声枪响,两个同伴倒地,一个陌生的煞神举着枪怒吼……
“八路!是八路打进来了!”
“大当家被挟持了!”
混乱瞬间爆发!有的土匪下意识地想要开枪,有的则惊慌失措地向后跑。
被林峰推进来的“穿山甲”也趁机一个翻滚,躲到了一边,脸色惨白,大声喊道:“别开枪!都别动手!听八路长官的!”
他这一嗓子,更是让本就混乱的土匪们失去了主心骨。
就在这时,王根生和两名战士已经冲进了寨门!三人如同猛虎入羊群,手中的三八大盖毫不留情!
“砰!砰!砰!”
精准的点射,专门招呼那些试图反抗或者拿着机枪的土匪!
一个土匪刚把机枪架起来,就被王根生一枪打穿了肩膀,惨叫着滚倒在地。
另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土匪举着盒子炮想还击,被一名战士抢先击毙。
绝对的武力压制,加上“穿山甲”被控制、群龙无首的混乱,使得寨门附近的土匪抵抗意志迅速瓦解。
“放下武器!投降不杀!”
“八路军优待俘虏!”
林峰和王根生等人一边射击清除顽抗分子,一边大声呼喝。
哐当!哐当!
幸存的土匪看着倒地同伴的尸体,听着震耳欲聋的吼声,再看看被堵死的寨门和如神兵天降的八路,终于彻底崩溃,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,双手抱头蹲下。
“根生!带你的人,抢占门楼和两边垛口!控制重机枪!”林峰一边用枪指着蹲在地上的俘虏,一边快速下令。
“是!”王根生应了一声,带着两名战士如同灵猿般顺着石阶冲上门楼,迅速将上面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土匪制服,那挺民二十四式重机枪的枪口,立刻调转方向,指向了山寨内部!
直到此时,整个清风寨的大门、门楼以及附近的制高点,已经被林峰带领的区区四人,以雷霆万钧之势,彻底掌控!
整个过程,不过几分钟时间。干净,利落,近乎完美的奇袭!
山下密林边,赵铁柱听到寨门方向的枪声和喊杀声短暂响起又迅速平息,紧接着看到了王根生等人成功控制门楼的信号,心中一块大石落地,脸上露出狂喜之色。
“排长他们得手了!走!押着俘虏,上山!”
他带着两名战士,押着那七个目瞪口呆的土匪俘虏,沿着山路,快速向已经洞开的寨门跑去。
清风寨,这个易守难攻、让官府和日寇都头疼不已的土匪窝,其最坚固的外壳,就在这样一个傍晚,被林峰用一场精妙的“诈门”之计,从内部轻轻敲碎。
大门已开,接下来的,便是瓮中捉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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