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刚泛起鱼肚白，海平面那头就出现了两个摇摇晃晃的小黑点。
是艘几乎散架的小艇。
等靠近了，才看清上面是两个湿漉漉、狼狈不堪的半大少年。一个红头发，一个红鼻子，正是出去“探险”了三天三夜的香克斯和巴基。
小艇撞上奥罗·杰克逊号的船身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香克斯勉强抬起头，脸上全是海水渍出的白痕，咧开一个虚弱的笑，露出一口白牙。巴基则直接瘫在艇底，哼哼唧唧，他那标志性的红鼻子都显得有点黯淡。
几个船员放下绳梯，骂骂咧咧地把他们两个像拖死狗一样拽了上来。
“两个小兔崽子！还知道回来？”
“妈的，以为你们喂海王类了！”
香克斯一屁股坐在甲板上，大口喘气，头发黏在额头上，还在笑：“哈……哈哈……差点，差点就回不来了……”
巴基则是直接开始干呕，吐出来的都是海水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：“呕……该死的香克斯……都怪你……非要往那个漩涡边上划……呕……”
周围的老船员们围过来，没人伸手去扶，只是抱着胳膊看热闹，脸上带着戏谑和见怪不怪的表情。
“哟，巴基，你的宝贝鼻子还在啊？”
“香克斯，找到什么大宝藏了？掏出来看看？”
嘲弄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香克斯也不恼，嘿嘿笑着，抹了把脸上的水。巴基则气得跳脚，也顾不上难受了，挥舞着细瘦的胳膊反驳：“闭嘴！你们这些混蛋！等老子找到约翰船长的宝藏……”
“然后用宝藏买下你的鼻子？”有人接话，引起一阵哄堂大笑。
刘九靠在远处的桅杆旁，看着这场闹剧。
阳光渐渐明亮起来，照在湿漉漉的甲板和那两个少年身上。
香克斯挣扎着站起来，腿还有点软，他甩了甩红发，水珠四溅。他一眼看到了船头方向的罗杰，眼睛瞬间亮了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，尽管他们看起来惨不忍睹。
罗杰只是瞥了他们一眼，哼了一声，没说话，继续摆弄他手里那块已经初具模型的小木雕。
倒是雷利走了过来，递给香克斯和巴基一人一块干毛巾。
“擦干净，去把船锚链条检查一遍。”语气平淡，像只是吩咐一件日常杂务。
巴基哀嚎一声：“雷利先生！我们刚回来……”
雷利推了推眼镜，没说话。
香克斯已经接过毛巾，胡乱在头上擦着，用力点头：“知道了，雷利先生！”
他扯了还在抱怨的巴基一把，两人踉踉跄跄地朝着船锚的方向走去。经过刘九身边时，香克斯好奇地看了这个生面孔一眼，但没停留。
巴基则完全没注意到刘九，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着香克斯和该死的运气。
刘九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。
年轻，精力旺盛，挨了骂转眼就能活蹦乱跳。
他收回目光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。
昨天磨破的地方已经结了层薄薄的痂。
海风吹过，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和湿润。
他听到船头那边，罗杰似乎低声对雷利说了句什么，隐约带着点笑意。
“……两个不省心的小鬼……”
刘九转过身，面向大海。
今天天气不错。
适合晒晒太阳。
如果不用擦甲板的话。
午后，太阳明晃晃地照着。
甲板被晒得发烫，光脚踩上去有点烙人。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、微微晃动的蓝绸子。
吃饱喝足，又刚经历过一场逃亡，船员们懒散下来。三三两两聚在阴凉里，打盹，吹牛，或者玩着简单的骰子游戏。
刘九坐在一堆缆绳上，背靠着船舷，有点昏昏欲睡。
不远处的阴影下，香克斯和巴基也在。
检查完船锚链条，两人似乎又恢复了活力。巴基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，一层层打开，动作小心翼翼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。
里面是一张泛黄的、边缘破损的纸片。
“看到没！”巴基压低声音，但兴奋得尾音都在抖，“藏宝图！老子在那边岛上捡到的！约翰船长的宝藏肯定就在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香克斯就凑过头来看，红发脑袋几乎要撞到巴基的脸上。
“哪里哪里？我看看！”
“滚开！别用你的臭头发碰老子的宝贝！”巴基一把推开他，把藏宝图护在怀里，警惕地瞪着。
香克斯也不生气，挠着头嘿嘿笑：“看看嘛，巴基，又不会看坏。”
“谁知道你这混蛋会不会偷偷记住！”巴基哼了一声，又把藏宝图拿出来，自己低头仔细研究，手指在上面比划着，嘴里念念有词，“这个标记……应该是骷髅岩……这边是……”
香克斯蹲在旁边，伸着脖子，眼巴巴地看着。
阳光从帆布的缝隙漏下来，形成一道光柱，正好打在两个少年中间，灰尘在光里跳舞。
刘九半眯着眼，看着他们。
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皮影戏。
巴基研究得投入，鼻尖几乎要戳到图纸上。香克斯看了一会儿，似乎觉得无趣了，左右张望了一下，从旁边捡起一块小木片，用手指弹着玩。
木片在甲板上跳了几下，滚到刘九脚边。
香克斯抬头，看向刘九，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。
刘九没动，也没说话。
香克斯自己跑过来，捡起木片，又看了看刘九，好奇地问：“喂，你是新来的？以前没见过你。”
刘九点了下头。
“哦。”香克斯似乎也不指望他多说什么，拿着木片又跑回巴基身边，继续蹲着。
巴基还沉浸在他的宝藏梦里，对周遭浑然不觉。
“肯定没错！就是这里！等下次靠岸，我们就……”巴基猛地抬起头，眼睛放光，正好对上香克斯无聊的脸。
他瞬间怒了：“香克斯！你这混蛋根本没在听！”
“啊？我在听啊。”香克斯一脸无辜。
“你明明在玩木头！”
“我看着图呢……”
两人又吵吵起来，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。
刘九移开视线，望向远处海天相接的那条线。
湛蓝，平静，一成不变。
他听到巴基气呼呼地把藏宝图重新包好，塞回怀里最贴身的地方，然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。香克斯跟在他后面，还在试图解释。
脚步声渐远。
甲板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，只有海浪声和偶尔响起的鼾声。
刘九调整了一下靠着的姿势，让太阳晒不到脸。
他闭上眼睛。
藏宝图吗？
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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