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才捧着温热的水缸，暖意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里。他看着父亲焦急唠叨的样子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：“爹，我没事，不冷。看会儿书就精神了。二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？今天东西这么多？” 他的目光投向还在忙碌的许二和，都顾不上说话。
成父见儿子确实精神头还行，才松了口气，自己也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倒了碗热水，坐在成才旁边的小凳上，压低了声音说：“唉，还不是你给二和出的那个好主意闹的！这生意还真做起来了！”
他喝了一口热水，继续道：“可你想想，许家爷仨，三个光棍汉，谁会正经做饭啊？一开始那茶叶蛋煮得不是咸了就是没味。二和没法子，就求到你娘这儿了。你娘心软，就帮着煮了几次。后来看生意确实不错，二和也实诚，就说要长久合作，干脆咱们两家合伙。你娘就在家里负责做，他负责去火车站卖。唉，你给的那方子是好，煮出来的东西就是香！可那里面用的香料啥的，也是真贵啊！本钱不小！”
成才安静地听着，目光又看向正在往另一个箱子里装咸菜的娘亲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成父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，脸上露出些感慨，他伸手揉了揉成才的脑袋——这个儿子真是他的骄傲：“不过啊，二和这孩子，脑子是真活络！他发现光卖茶叶蛋，虽然卖得快，但赚头还是薄。他在火车站蹲着，发现好多赶火车的人，不光想吃点零嘴，更想喝点热乎的汤水暖暖身子，光吃个鸡蛋也吃不饱。他就琢磨着，试了试咱村头豆腐坊的鲜豆浆，用热水瓶装着，加糖就多收一毛钱！嘿！没想到特别受欢迎！后来干脆又让你娘包了点白菜粉条包子、杂面馒头一起带着卖！这下更好了！”
成才看着那两辆负重满满的自行车，问道：“所以，一辆车不够了？又添了一辆？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 成父脸上有了笑意，“根本不够卖！天天早早收摊！二和就去找村头的王木匠，打了这些保温的箱子。又咬牙添了这辆新车，让一乐（许三多的大哥）也跟着一起去搭把手。两个人，两辆车，能多跑些地方，也能多卖点。”
成才想了想，问：“村里…都被带动起来了？”
提到这个，成父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，带着一种自豪：“是啊！托我儿的福！你这脑袋瓜咋就这么好使呢！咱家这生意一做，村里不少人都眼热了，也琢磨着能干点啥。好些婶子都来找你娘打听，也跟着多养了几只母鸡，就指望多下点蛋。不过…” 他语气又有点担忧，“这眼瞅着就入冬了，天冷，鸡下蛋也少了，估计这生意到冬天就得淡不少。”
成才看着父亲脸上那点忧色，沉吟了一下，说：“爹，咱们后山那边湖里，不是有很多野鸭子吗？”
成父一愣：“野鸭子？是有不少，可那玩意机灵得很，不好抓。就算抓了，肉也不多。咋了？”
“不是吃肉。” 成才摇摇头，“我是说鸭蛋。咱们可以试着腌制咸鸭蛋。书上说，腌好了蛋黄流油，蛋白咸香，就粥、下饭都好吃，应该能卖。”
成父听了却直摆手：“哎呦，不成不成！咱这儿不是没人试过腌咸蛋，不是腌臭了，就是咸得齁死人，要么蛋黄干巴巴的像沙子，根本没人吃！费那劲干啥？”
这时，成母端着一小盆煮鸡蛋过来，放在成才旁边的小桌上，嗔怪地看了成父一眼：“别听你爹瞎叨叨！我儿说书上有的，那就肯定有更好的法子！你不会，娘去试试！又不费啥本钱，顶多费点盐和工夫！” 她对儿子有种盲目的信任。
成父看见媳妇瞪自己，笑笑不说话，低头喝水。
成才心里一暖，又说：“娘，还有咱家晒的那些白薯干…”
成母接口道：“那个更没人要了！晒出来又黑又硬，嚼得腮帮子疼，自家吃都嫌费牙，谁买啊？”
成才笑了笑：“娘，我知道有个法子，能做得又香又软，颜色也是红彤彤的，看着就有食欲。等有空我写给您。”
他又转向父亲：“爹，咱们后山里面，秋天蘑菇最多，咱们可以组织村里闲着的老人孩子，上山采摘新鲜的蘑菇，收拾干净了，说不定也能拿去卖。”
成父这回觉得儿子有点异想天开了，笑道：“前面说的咸鸭蛋、白薯干还靠点谱。这蘑菇…谁家想吃不会自己上山采两把？谁还花钱买这个？城里人精着呢！”
成才却认真地说：“爹，城里没山。就算有，他们也没时间去找去采。让二哥带着试卖一下，能行，咱们就接着干。不能行，就算了。但是爹，咱们吃的东西，最重要就是干净、卫生，不能让人吃出毛病来。” 他想外公说的，做生意重要的就是品质和诚信。
他越说思路越开阔：“还有咱们村的豆腐坊，不光能做豆腐豆浆，还能做豆干、腐竹、素鸡…嗯，就是一种豆制品，像鸡翅膀的形状。这些都可以用不同的调料做成各种口味，五香的、麻辣的、甜的…！”他想吃川菜了，不知道刘姨的手艺传下来没有。
成父听着儿子这小嘴叭叭地说出一连串主意，眼睛越瞪越大，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，用力揉了揉成才的脑袋，骄傲之情溢于言表：“哈哈哈！好！好！我儿这书真是没白读！一肚子都是宝贝！行！你把这些好点子都写下来！爹带着村里愿意干的人去琢磨！你去镇上读书，见识多，你就负责尝，告诉爹娘哪个味道好！读书真有用！太有用了！”
成才被父亲夸得有点不好意思，他抬头看了看天色，月亮已经西沉，天际透出极淡的青色。他估摸着快四点半了。
“爹，娘，你们先忙。我去找三多锻炼了。” 成才站起身，把书放回屋里。
“去吧去吧！路上当心点！” 成母叮嘱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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