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宇星站在峡谷出口，风从极北方向吹来，带着冰碴打在脸上。他抬起手摸了摸左耳的残破耳钉，那点金属贴着皮肤发烫，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要醒来。
林晚秋走到他身后，玉杖握得很稳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雷龙。大雷龙安静地伏在地上，尾巴轻轻卷住小雷龙，额心还残留着一丝金光，正缓缓渗入空气里。
“刚才的契约……还没完。”她说。
崔宇星转头看她。
她的眼神很亮，像下定决心的人才会有的样子。“我只接回了一半。真正的结界术，需要完整唤醒。”
周砚之从背包里取出一页泛黄的纸片，边缘烧焦，字迹模糊。他把它摊在地上，用三枚骨铃压住四个角。“《结界源典》最后一段，我没敢念全。怕出事。”
“现在不怕了。”林晚秋伸手接过玉杖，指尖划过断裂处。那里已经愈合一半，青光流动，像是活的一样。
崔宇星蹲下来，把手掌贴在周砚之面前的地面上。耳钉震动了一下，系统传来熟悉的共鸣感。他闭上眼，回忆起之前每一次林晚秋施法时那种细微的波动——那些都被系统记了下来。
“我能帮你稳住节奏。”他说，“你只管念。”
林晚秋点头，站到空地上。雷龙缓缓起身，走到她对面，低下头，鼻尖几乎碰上她的肩膀。
她开始诵读。
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旧书页里爬出来的，沉重又清晰。玉杖抬高，符文顺着她的手指爬上天空，一圈圈扩散。雷龙额心的金光突然暴涨，化作一道细线射向玉杖裂缝。
林晚秋身体晃了一下。
崔宇星立刻伸手按住她后背，一股寒流顺着手掌送进去。系统自动响应，把之前记录的所有结界波动重新排列，形成一条平稳的魔力通路。她的呼吸慢慢恢复均匀。
空中纹路变了。原本是古篆体的刻痕，逐渐拉长、旋转，变成流动的星河形状。那道虚影横跨天际，一头连着雷龙，一头指向南明城的方向。
“成了。”周砚之低声说。
雷龙仰头长啸，双翼完全展开。雷霆不再是暴烈的电弧，而是凝成锁链状的符文，缠绕在玉杖周围。最后一丝裂痕消失，整根玉杖泛起温润的青光，像是被重新赋予生命。
林晚秋睁开眼，声音不大，却传得很远：“终焉结界·完全体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南方天际传来嗡鸣。
崔宇星猛地抬头。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南明城上空荡开，像水波一样扫过大地。原本灰暗的防护罩变得明亮，几处破损的地方自行弥合，能量波动稳定上升。
周砚之掏出检测仪，盯着屏幕看了两秒。“结界稳定性97%。能源来源……是雷龙？”
雷龙低吼一声，尾尖轻点地面。一圈波纹扩散出去，直通城市方向。两股力量遥遥呼应，像是终于接上了断掉的线。
“它现在不只是守护兽。”林晚秋轻声说，“它是结界的锚点。”
崔宇星没说话。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。魔力循环比以往顺畅太多，每一条经脉都像被重新梳理过。左耳钉的热度还在，但不再刺痛，反而有种熟悉的牵引感。
他知道那是什么。
真言刻痕快满了。
他走向峡谷边缘，背对其他人，望向极北。冰川在远处若隐若现，风雪渐密。他的法杖握得很紧，指节微微发白。
系统突然震动。
【真言刻痕进度100%】
背后虚空微颤，蓝白交织的螺旋纹路缓缓浮现，环绕一周后沉入体内。没有声音，也没有光芒爆发，就像一切本该如此。
他知道这不是结束。
是钥匙开了门。
林晚秋走过来，站在他旁边。她没问发生了什么，只是看着远方。
“我们准备好了。”她说。
崔宇星点头。“走。”
周砚之收起仪器，背上包。他拍了拍小雷龙的脑袋，幼崽蹭了蹭他的手心，然后跳到崔宇星肩上。
雷龙跟在最后，脚步沉稳。每一步落下，地面都会轻微震动，像是承载着某种重量。
他们一行人沿着峡谷往外走。风越来越大，吹得衣服猎猎作响。南明城的光晕还在闪烁，与雷龙身上的符文遥相呼应。
崔宇星走在最前面，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，指尖一直贴着耳钉。那点温度始终没退，反而随着靠近极北越来越热。
他忽然停下。
“怎么了？”林晚秋问。
他没回答。
系统再次震动，比刚才更强烈。一股信息直接涌入识海——不是文字，也不是画面，而是一种“知道”。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也知道那地方等着他的是谁。
但他不能说。
说了就会动摇。
林晚秋看着他侧脸，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变了。淡蓝色加深了些，像是冻住的湖面底下有东西在动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袖子。
崔宇星收回视线，往前迈了一步。“没事。”
话刚说完，肩上的小雷龙突然炸毛，转头看向身后。
所有人都停了下来。
雷龙低吼，双翼半展，挡在队伍前方。它的尾巴绷得笔直，盯着来路的方向。
周砚之迅速掏出一张符纸，捏在手里。“有人跟着？”
崔宇星没有回头。他知道不是人。
是气息。
一道微弱却熟悉的波动，从矿洞深处传来。不是敌意，也不是攻击，而是一种……呼唤。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，轻轻敲了敲他的名字。
林晚秋察觉到异常，玉杖微抬。青光顺着地面蔓延，探向矿洞入口。
风突然静了。
雪花悬在半空。
崔宇星抬起右手，掌心朝上。一缕寒气浮出来，在空中凝成一个符号——和他在轮回幻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那个符号闪了一下，碎成冰粒。
雷龙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，前爪在地上划了一下。
林晚秋盯着那堆冰渣，声音很轻：“那是……初代留下的标记？”
崔宇星闭了闭眼。
系统没有提示，但他的骨头里有种共鸣。他知道那不是错觉。矿洞里还有东西没被带走，或者，是有人故意留下什么。
周砚之蹲下检查地面痕迹，手指拂过一处凹陷。那里有个浅浅的手印，掌纹清晰，大小和崔宇星的一样。
“这不是新留的。”他说，“至少三天前就有了。”
崔宇星睁眼，看向矿洞深处。
他知道是谁的手印。
他也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。
因为他记得自己昏迷时说过的话。
“我不是第一个。”
风重新吹起，卷走最后一片雪花。
小雷龙缩了缩脖子，钻进崔宇星的衣领里。雷龙依旧挡在前方，目光死死盯着黑暗入口。
林晚秋走到崔宇星身边，握住他的手腕。“你要回去看吗？”
崔宇星看着矿洞，很久。
然后摇头。
“不用。”他说，“他已经等够久了。”
他转身面向极北，迈出第一步。
队伍缓缓前行，身影渐渐融入风雪。
雷龙最后看了一眼矿洞，低吼一声，跟了上去。
地上的手印被新雪覆盖，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。
崔宇星的脚步没有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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