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没停。
罗令靠在堂屋门框上,残玉贴着胸口,烫得像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。他闭了闭眼,耳边还响着井底那一声闷钟,低沉,悠长,像是从地心传来的。赵晓曼站在灶台边,往陶罐里倒热水,手腕上的玉镯碰着瓷沿,发出极轻的一响。
“它一直在震。”罗令开口,声音哑。
赵晓曼没回头,手顿了顿,“从井边回来就没停过。”
王二狗蹲在门槛外,披着油布斗笠,正用刀刮鞋底的泥。听见这话,抬头看了眼罗令,“令哥,你说它想让你去哪儿?”
罗令没答。他抬手把残玉攥进掌心,深吸一口气,静下心来。玉面微颤,眼前一黑,梦影浮现——
一道崖壁,藤蔓垂落,石门半掩。门缝里透出幽光,三十六点,如星悬洞顶。画面一闪即逝,只留下门轴的位置,藏在左上角一株老藤之后。
他睁眼,雨正砸在院里的石板上,溅起一片白雾。
“后山。”他说,“崖洞。”
王二狗跳起来,“这时候?路都滑塌了!”
“它催得紧。”罗令抓起墙角的雨披,“不是选择。”
赵晓曼把热水罐塞进竹筒保温套,递过来,“带上这个。洞里湿,别着凉。”她没问为什么,也没劝。
三人冒雨出发。村道泥泞,踩一脚陷半尺。王二狗在前头探路,铁锹拄地,一步一试。罗令走在中间,残玉始终贴在额前,每走一段就闭眼一次,靠梦中路径校正方向。赵晓曼紧跟其后,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,手指一直按在玉镯上。
半山腰一处断崖下,藤蔓如帘垂落。罗令停下,伸手拨开湿滑的叶子,露出一块巨石。石面刻着龙首,双目闭合,口衔圆环。他顺着梦中所示,用铁锹撬动环下凹槽,石门纹丝不动。
“要两个人。”他说。
王二狗把铁锹插进地里,脱了雨披,“来,搭把手!”
两人合力,逆时针推转。石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,一寸一寸挪开。一股陈年地气涌出,带着淡淡的油脂味。
火把点燃,三人并肩踏入。
洞内干燥,无风,却有灯油的气息。赵晓曼举着火把往前一照,突然,三十六盏铜灯同时亮起,火光幽蓝,不跳不晃,像是早已燃了千年。
王二狗猛地后退一步,撞在石壁上,“这……这谁点的?”
赵晓曼盯着灯盏,“人鱼膏。”她伸手探了探,“含磷,遇热自燃。这洞温差大,火把一进来,湿度骤降,就着了。”
罗令没说话。他盯着洞中央——一座青铜水钟立在石台之上,高约三尺,钟身刻着“海禁”二字,笔划深峻,像是用刀一笔一笔剜出来的。钟顶有个钮孔,形状不规则,却让罗令心头一跳。
他摸出残玉。
赵晓曼也取下玉镯。
两块玉并在一起,轮廓接近完整,只差一角。她看了罗令一眼,他点点头。
赵晓曼将双玉缓缓嵌入钟钮。
“咔。”
一声轻响,机关启动。
水钟内部传来水流声,像是地下河在缓缓转动。钟面浮现出一圈刻度,指针开始移动,指向东南。
突然,钟身一震。
三支弩箭从钟腹两侧弹出,直射赵晓曼。
罗令侧身一扑,将她撞开。第一箭擦着耳际钉入石壁。王二狗反应极快,铁锹横扫,击落第二箭。第三箭贴着发梢掠过,打在火把上,火光猛地一跳。
三人喘着气,僵在原地。
石门方向,传来缓慢的脚步声。
李国栋拄着竹杖走进来,浑身湿透,脸色发白。他盯着水钟,又看向罗令,声音抖得不成样:“你……你动了‘海禁锁’?”
罗令扶赵晓曼起身,“李叔?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半夜醒来,看见后山有光。”李国栋一步步走近,忽然跪在水钟前,双手撑地,“八百年了……罗家守的命门,今天……今天还是动了。”
赵晓曼扶住他,“李叔,这是什么?”
“龙脉锁钥。”李国栋抬头,眼里有泪,“不是文物,不是机关,是禁制。镇着地脉,锁着海门。你们刚才嵌玉,是试信。活人进不来,不信者触不得。可一旦启动,就会引动山气,若无血脉相承者主持,机关反噬,死伤难免。”
王二狗听得头皮发麻,“那……那刚才的箭……”
“是警告。”李国栋颤声说,“也是考验。只有真正懂它的人,才不会死在它面前。”
罗令盯着水钟,“谁设的?”
“先民。”李国栋抹了把脸,“古越族最后一代祭司,联手罗家先祖,把海图之钥封在这儿。水钟走一圈,对应月相更替。只有双玉合一,才能读出刻度里的信息。可……可历代罗家人,只许守,不许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怕贪心。”李国栋苦笑,“怕有人拿它去换东西。怕有人拿它去开海门。”
5
赵晓曼忽然问:“那‘巽位藏舵’……是不是就在这钟上?”
李国栋一震,猛地看向她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这个?”
她没答,只指着钟面。指针正停在“巽”位,下方刻着一行小字:“舵归海眼,钥在心诚。”
罗令盯着那行字,残玉突然发烫,梦影再起——
一片海,浪高千尺。一座石门从海底升起,门上刻着与水钟相同的纹路。一双布满老茧的手,正把双玉按进锁孔。画面一闪,石门闭合,海面归于平静。
他睁眼,呼吸一滞。
“这不是钥匙。”他低声说,“是锁。”
李国栋点头,“对。不是让人去开的,是让人来关的。一旦海门松动,就得有人用双玉,重新锁上。”
王二狗听得发愣,“那……那赵崇俨他们想挖的,岂不是……”
“是解开封印。”李国栋盯着水钟,“他们要的不是宝,是门。门一开,海脉乱,龙气散,整个东海的风水都会崩。”
赵晓曼忽然问:“那罗家为什么守?”
“因为第一代守人,是祭司的徒弟。”李国栋看向罗令,“也是你先祖。他发过誓:只要罗家还有一个人,就不能让这东西现世。”
罗令沉默。
残玉还在烫,像是在催他做什么。
他伸手,想把双玉从钟钮上取下。
“别!”李国栋一把抓住他手腕,“一旦启动,就不能中途停下。要么完成读钥,要么……死在机关下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等。”李国栋松开手,“等水钟走完一格。它只给一次机会。错过,机关重置,再碰就是杀局。”
三人退到洞壁边缘。
火把光映着铜灯,三十六点幽蓝,静静燃烧。
王二狗低声说:“这灯……能烧多久?”
“人鱼膏,千年不灭。”李国栋望着水钟,“除非……钥匙被人拿走。”
赵晓曼忽然觉得手腕一热。玉镯内侧,那行“巽位藏舵”的刻字,正在微微发烫。
她抬头,看向罗令。
他也感觉到了。
残玉在震,像是在回应什么。
水钟的指针,缓缓移动,终于跨过第一格。
钟身轻颤,钮孔弹开,双玉自动退出。
罗令伸手接住。
就在这一刻,洞外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山体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。地面微微一晃,几粒碎石从顶部落下。
李国栋脸色大变,“地脉……在动。”
赵晓曼盯着钟面,那行小字变了——
“血月未落,海门已松。钥在青山,人在罗门。”
罗令握紧残玉,抬头看向洞口。
雨还在下。
一道闪电劈过,照亮崖壁上的藤蔓,像一条盘踞的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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