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发生在几个街区之外的爆炸与混乱，并未对启明造成任何影响。
准确来说，他对此甚至一无所知。
城市的喧嚣总是将某些角落的动静迅速吞没，他的信息渠道，还远未达到能实时捕捉这类突发事件的程度。
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，都聚焦在即将展开的第一次正式调查上。
昨天在万事屋简单的商讨之后，谭羽然便向官方提交了调查申请。
流程走得异乎寻常地快，仅仅一天时间，几份盖着鲜红电子印章的临时证件便分发到了他们手中。
从现在起，启明明面上的身份，是尚蜀市社会秩序维护局城西分局的一名“资深”干员，甚至连个人编号、过往数年精心编织的履历，都已在相关系统中变得可查可考。
谭羽然、诗怀雅、王梓，乃至明素心，也都拥有了对应的临时身份。
提到明素心，倒是有些出乎启明的意料。
他原以为对方除了必须前往官方机构进行定期检查外，都会有自己的安排，没想到她也加入了这次调查队伍。
此刻，一行人正站在赵坤一夜爆火的那个火场——一栋老旧居民楼的某个单元房内。
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糊、烟熏和若有若无焦甜气的复杂气味，挥之不去。
墙壁被浓烟熏得一片漆黑，原本的墙皮大面积起泡、剥落，露出下面丑陋的灰黑色基层，客厅的家具大多已烧得只剩下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。
“……基本可以确定，起火点就在客厅这个位置。”
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在焦糊的空气里响起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烟味。
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，穿着标准的秩维局制服，却穿得有些随意，下巴上冒着青黑色的胡茬，脸上带着些常年熬夜的疲惫。
他指着一片烧毁痕迹最严重、地面甚至有些凹陷的区域，向谭羽然介绍着情况。
他一边说着，那双锐利的眼睛，状似无意地扫过在场的几位“同事”。
粉毛少女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一块焦黑的木炭；
她旁边那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眼皮耷拉着，好像站着都能睡着；
为首的那个矮胖负责人，双手背在身后，配合那张脸，更像是在视察民情的街道办主任。
胡茬干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。
这帮人的身份资料天衣无缝，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，他们绝对、绝对不属于秩维局这个体系。
也就最后那一男一女——气质冷峻的年轻人和他身旁那个温婉女子，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。
不过，他什么也没多问。
从业这么多年，这种事他早就经历过不止一次了。
某些案子发生后，总会有些空降的、来历不明的小队接手后续，权限高得吓人，调查过程讳莫如深，最终结果也往往不是他这个级别能接触的。
这个世界，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简单。
他也早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做好自己的分内事，不多看，不多问。
因此，他只是掐灭了手里的烟，语气配合地问道：“谭组长，现场基本情况就是这样。我们这边采集的物证和初步报告，已经同步给你们了。你看还有哪些需要我配合的？”
谭羽然十分客气地和对方道过谢，表示暂时不需要更多协助了。
那老干员了然地点点头，没再多话，只是朝众人微微颔首示意，便转身利落地离开了现场
门一关，诗怀雅和王梓立刻像是好奇宝宝般开始四处观察起来，不过有明素心在场，他两还是维持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拘谨。
谭羽然朝启明使了个眼色，示意他靠近。
他蹲下身，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约莫平板电脑大小、通体漆黑的金属仪器，一边按下侧面的启动键，一边对启明低声道：“启明，来，学着点怎么用这个。「痕检仪」，好东西，能捕捉并分析空气中残留的异能使用痕迹。”
仪器发出微弱的嗡鸣，面板亮起幽蓝色的光。
启明好奇地俯身观察：“所有异能都可以检测到？”
他根据常识推测：“像火焰、闪电这类能量外显的或许容易，但如果是规则系，或者心灵干扰、肌肉强化这类更偏向内在影响的……也会留下痕迹吗？”
谭羽然像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，手指在仪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，调出分析界面，解释道：“原理上，无论异能表现为何种形式，只要它被使用，干涉了现实，就会在局部时空留下独特的波纹或者说印记。”
他指了指屏幕上开始跳动的复杂波形和数据，“我们称之为「能力指纹」。官方的数据库收录了海量已知能力者的指纹，数据上传比对，大概率就能锁定使用者身份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即便暂时没有匹配对象，这份独特的指纹也会被记录归档。一旦将来确定了能力者身份，再进行绑定登记。”
启明心中猛地一沉。
这岂不是意味着，他之前在病房和天台上使用的「协议篡改」，其痕迹可能已经被这套系统捕获？
一份能力者不明、但特征与他能力匹配的记录，或许已经静静躺在官方的数据库里……
不，至少医院那次应该没被记录，否则自己编造的那个「预知」能力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，让自己顺利加入万事屋。
也就是说，更有可能是在李建国事件发生的核心区域……某个地方的检测数据，已经标记了一个未知的「协议篡改」使用者。
这个问题至关重要。
他立刻追问，脸上努力维持着新人对于高科技设备的纯粹好奇与惊叹：“这么厉害？那……这个痕迹能残留多久？有没有时间限制？”
谭羽然一边调整着仪器上的参数，一边回答启明的问题：“通常来说，使用的能力越强，对现实的干涉越深，痕迹留存的时间也会越长。”
“有点类似侵蚀。L1、L2级别的能力者全力爆发，痕迹留存时间通常在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。而L3级别的干涉，痕迹可以留存数天之久。”
“至于L4、L5，”他摇了摇，“我就不是很清楚了……”
这时，一旁安静伫立的明素心轻声开口，她的声音柔婉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：
“L4能力者极限爆发，其能力痕迹在现世的留存持续时间，依据记录，可达数月。”
“而 L5，根据目前记录，并未有过他们在现世施展全力的确切案例。”
她微微停顿，视线似乎没有焦点地掠过焦黑的墙壁：
“他们的战场……在侵蚀之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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