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穹学院外。
空间无声裂开，安道玄的身影走了出来。
他没有进去。
他只是站着，看着这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学院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记得很多年前，自己带着还是孩子的承山和承剑来过这里。
那两个臭小子，吵着闹着以后要来这学最强的法术，娶最漂亮的学姐。
现在，一个成了镇守边疆的将军，一个成了沉默的剑客。
他还记得，孙女若瑜觉醒SSS级天赋那天，他亲自把她送到这里。
他告诉她，这里是人族的法系圣地，是她未来的起点。
他看着她第一次离家，眼神里有不舍，更有期待。
那时候，他满心都是骄傲。
可现在……
所有的骄傲都成了耻辱。
他安道玄为联盟征战百年，到头来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护不住。
“安老。”
穆老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。
两位老人没有说话。
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。
这一眼，包含了百年的辛酸，无尽的悲凉和最后的决绝。
他们从对方眼中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。
“带我去看看她。”
安道玄的声音很沙哑。
穆老点头，转身带路。
院长别院，韩清的房间里。
安道玄推开门，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安若瑜。
只看了一眼，这位皇境巅峰强者的背就弯了下去。
他的孙女脸色苍白，眼角还挂着泪。
就算在昏迷里，她的小手也死死攥着床单，像是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。
在她旁边，还躺着另一个同样绝美，却同样一脸痛苦的女子。
安道玄那只斩杀了无数深渊魔物的手，颤抖着伸了出去，想摸摸孙女的脸。
手停在半空。
他怕自己这双沾满血腥的手，会惊扰到她。
他就这么看着。
水雾模糊了他的双眼，却盖不住那几乎要变成实质的杀意。
那杀意不针对任何人。
它针对这个世界。
这个让他孙女受了委屈的，烂透了的世界。
很久之后。
他收回手，转身走出房间。
再次面对穆老时，安道玄脸上所有的悲伤都消失了。
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那只布满老茧的手，然后攥紧，指节发白。
这一刻，他不再是一个伤心的爷爷。
他是一柄即将斩断一切的凶兵。
他拿出最高级别的通讯器，接通了安家在所有战区的最高指挥频道。
“我，安道玄。”
声音不大，却传到了每一个安家子弟的耳朵里。
“传我命令。”
“自即刻起，安家，退出联盟。”
“所有在前线任职的安家子弟，放下手中一切军务。”
“所有隶属我安家的私军、供奉，全部撤离战区，目标，武神城。”
“另。”
“举族搬迁。”
“所有散布在各大壁垒的安家族人，三天之内，全部迁往武神城。”
“这不是商议。”
“是命令。”
说完，他掐断了通讯。
……
龙京，元帅府。
秦武看着光幕上，一条条安家将领强行脱离战场的紧急军报，脸色阴沉。
他站起来，走到衣架前。
那里挂着一件崭新，有着五颗金星的联盟元帅军服。
那是他的荣耀。
也是他的枷锁。
他伸手，把那件军服取了下来。
然后，仔仔细细叠好，放在桌上。
他脱下自己身上这件穿了几十年的旧军服，只留下一身白衬衣。
他看着那件代表着人族最高军权的元帅服，眼神里满是自嘲。
他守了一辈子规矩，护了一辈子大局。
换来的，却是安家这样的擎天之柱心寒离去。
换来的，是谢星眠那样的希望之星疯魔成狂。
“老伙计，我们护不住想护的人……”
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，轻轻说。
“这身皮，不穿也罢。”
“从今往后，世间再无联盟元帅秦武。”
“只有炎黄人，秦武”
……
不仅仅是安家。
当苍穹学院和安家的决定，传遍人族疆域之后。
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徙，开始了。
无数生活在龙京、天沪，那些黑头发、黄皮肤的普通人。
那些曾经为了“大局”背井离乡的家族。
在听到消息后，他们没有任何犹豫。
变卖商铺，放弃田产，辞去工作。
收拾最简单的行囊，带上家人，汇入人流。
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。
他们只知道，武神城，才是他们的根。
那里，才有他们的同胞。
天，要塌了。
血脉，开始归于源头。
……
天沪壁垒。
黄金海岸线，最高指挥中心。
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。
“警报！警报！”
“检测到无法估算的恐怖能量源，正从西北方向高速接近！”
一名年轻军官发出惊恐的尖叫。
“能量等级……无法判定！已经突破了最高阈值！”
整个指挥大厅，瞬间死寂。
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块被染成一片血红的主屏幕。
突破最高阈值？
这套“深海魔眼”监控系统，理论上连皇境巅峰的全力一击都能捕捉。
现在，它却连对方的等级都判定不出来。
这说明，来的是一个远远超越他们理解的……怪物。
“是九阶巅峰的深海巨兽吗？”
“还是……裂隙深处那传说中的存在醒了？”
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。
天沪壁垒地下七百米，一间纯白色的实验室内。
被称为“教授”的神秘人，正饶有兴致看着光幕上的混乱。
突然。
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。
他抬头看向西北方向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。
同一时间。
天沪壁垒，东方家祖宅。
大院里站满了东方家的核心族人，上百人，却安静的出奇。
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主位上那个长袍老者——东方月。
突然。
东方月的身体微微一颤，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溢出。
他没在意。
他只是睁开眼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后悔，没有恐惧，只有一片死寂。
他感觉到了。
那股冰冷的，不带一丝情感，却又充满无尽毁灭意志的气息。
“她来了。”
他轻声说。
院内没有骚动。
一个族人上前一步，对他深深一躬。
“家主，我们准备好了。”
东方月看着自己的族人，又看了看院子里，那一张张平静而决绝的脸。
他笑了。
笑得有些解脱。
“老夫算计一生，自认看透天机，却算漏了一个‘情’字，能撼动人心至此。”
“也罢，欠下的债，总是要还的。”
“是我连累了你们。”
“家主言重。”
上百名东方家族人齐齐单膝跪地，声音整齐划一。
“东方家，没有孬种。”
“与家主共存亡，乃我族……无上荣耀。”
……
天沪城外，百里高空。
一道银色的身影，正在一步一步，走向那座繁华的超级壁垒。
她的脚步不快，却带着不变的韵律。
每一步落下，都像踩在天沪所有人的心跳上。
她不是在走。
她是在宣告自己的降临。
每一步，都让那座不夜城，离最终的审判更近一分。
她的身后，是一条由破碎空间铺成的毁灭之路。
她的前方，是一座对即将到来的天谴，一无所知的……
死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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