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，身形比常人略胖，皮肤黝黑，看着有些凶相。
她面前的凳子上摆着一摞冒热气的蒸笼，赫然也是卖包子的。
见江雪过来，老太太故意转过身去，背对着她。
旁边卖花生瓜子的刘大姐跟江雪已经混熟了，她凑过来对江雪压低声音道：“你今天咋来这么晚？地儿被占了，我跟那老太太说有人常在这里卖，她非不听，还说她儿子在派出所上班，咱们惹不起，我看她就是故意抢你位置。”
江雪闻言，笑着谢过刘大姐道：“随她吧，我再找个地儿。”
小生意谁做不是做，火车站进站口附近摆摊的多了去了，还不至于没地方卖。
刘大姐听闻，却觉得她太天真，替她着急道：“你在那位置卖了这么久，不说旅客，连本地人都认你的包子，就这么让给她，不是便宜她白捡的客源吗？”
这老太太挑她的位置占，不就是图这个吗？
江雪当然明白，但摆摊本就是占道经营，真要去理论也站不住脚，不如早点换个地方，多卖两笼包子实在。
何况熟客都知道认准人，她就摆在对面，还能看不见？
江雪没多纠缠，在对面找了个空位支起摊子。
孙老太太原本以为那小娘子会过来抢位置，连借口都想好了，结果看对方在对面开张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窝火。
这几天她暗中观察市场，发现那姑娘卖包子很赚钱，便也想蒸点包子来卖。
特意抢了那位置，刚才有人来买包子，问是不是之前的摊主，她顺口说是自己儿媳，那人二话不说买了五个肉包。
想着借这个由头多卖点，谁知对方竟在对面摆摊，这下可不好抢生意了。
果然，江雪摊子支起来后，路过的旅客全围到她的包子摊前购买。
江雪的包子在小火炉上温着，热气腾腾，香味一阵阵地飘出来，比老太太的包子诱人多了。
不管在什么时候，人们都爱吃口热乎的。
刘大姐晃到江雪这边，看她不忙，笑着说道：“你可真行，自从你开张，那老太太一个包子都没卖出去，脸都绿了。”
江雪闻言，递过去一个韭菜馅包子笑道：“尝尝我今天新蒸的素馅，韭菜鸡蛋的。”
刘大姐跟她熟络了，接过包子，又抓了把瓜子给她，让她闲着时嗑。
咬了口包子，立马赞不绝口道：“你这手艺真是绝了，同样是韭菜鸡蛋馅，我咋就做不出这味儿？是不是有秘方？”
江雪也点点头道：“跟个老师傅学的，听说他祖上是王府的厨子。”
半真半假的话，既让对方知道她的包子确实有秘方，避免追问做法。
秘方自然不能随便说，也能给手艺镀层金，如今卖包子，将来卖别的吃食也用得上。
这年头，打广告最直接。
刘大姐满脸羡慕，疑惑道：“我咋就没你这本事？你看我，天天在这儿卖瓜子花生，一天赚的还没你两笼包子多。”
火车站卖炒货的不止她一家，瓜子花生不过是解闷的零食。
通常只有手头宽裕的人才会买一把上车，哪像肉包子，实打实能充饥。
“姑娘，还有肉包吗？”正说着话，有人站到包子摊前询问。
江雪抬头一看，竟是那次第一天首个买她包子的那位大哥。
“有，要几个？大哥出差回来了？事儿办得顺吗？”
江雪早就练出了眼观六路的本事，这位大哥第一次来穿得干净体面，拎着公文包，一看就是公干，半个月过去，如今回来，自然是差办完了。
徐长平闻言，笑道：“托你的吉言，挺顺利，你这肉包好吃，给我来 20 个。”
江雪快速给他装包子，随口推销道：“今天还有韭菜鸡蛋、芹菜鸡蛋馅的素包，六分一个，大哥要不来俩尝尝？买俩算一毛。”
“行，各来五个。”
三十个肉包下去，直接卖空三笼，把对面的孙老太太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她立刻扯开嗓子喊道：“肉包！大馅肉包！一毛一个，一块钱十一个……”
徐长平递给江雪三块钱，笑着说：“姑娘，你现在有竞争对手了？”
这年头卖吃的，除了味道，一块钱多送一个的噱头也是有力的竞争手段，何况对方还打着“一家人”的旗号。
江雪找给他五毛，毫不在意地笑道：“开放市场不就这么回事吗？”
“能者居之，谁都能当老板，有竞争才有动力，良性竞争促进市场发展，好事儿。”
徐长平忍不住多看她两眼，年纪轻轻，竟有这样的见识。
他这次出差去北方大机械厂谈新技术，随着市场开放，厂里也在琢磨改革创新，再像以前那样闭门造车，迟早被市场淘汰。
可很多人看不清这点，尤其是大国营厂的人，吃惯了大锅饭，只知道等靠要。
“姑娘，你很有意思，将来必成大商。”
江雪也大方接受他的夸奖。
前世摸爬滚打一辈子，她早看透了，市场本就是优胜劣汰，用点小手段只要不触法律红线，都再正常不过。
现在市场还没规范，火车站周边也没摊位费，孙老太太来卖包子抢客源很正常。
要是对方包子真比她好吃，把客人抢走了，她认栽。
反之，产品不行还想跟同行抢饭吃，迟早被市场淘汰，她犯不着操心动手。
就像今天，虽说多了个竞争对手，她还多带了两笼包子，收摊却没比平时晚。
主要是这段时间积累了不少熟客。
卖掉最后一笼包子，江雪收拾蒸笼和小火炉。
见对面的孙老太太守着自家蒸笼，眼巴巴地盯着她，恨不得她立刻走人。
她把东西装车，跟卖瓜子的刘大姐打了声招呼，蹬着车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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