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怀远被这番痛骂骂得脸色灰败。
老丈人当了几十年老师，脾气向来温和，一身的文人气，他以前从没见老丈人跟谁红过脸。
唯二朝人不留情的痛骂，都骂在他身上。
这一次比上次更不留情。
如臭鱼之腐，如败絮之乱，令人恶之入骨……原来许家厌恶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。
凤凰屯人同仇敌忾，看他的眼神也满是厌憎。
包括小苗儿，在大人腿边歪出半个脑袋，看他时没有半点熟悉感。
是啊，小苗儿出事时还不到两岁，中间又过去三年，她哪里会记得他。
闭了闭眼，周怀远声音嘶哑，“不管怎么样，我都希望能跟你们好好谈一谈小苗儿的问题，我有……这个权利。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，伯父伯母，燕秋，我先回去，等你们情绪平复我再来。”
说完，他深深看一眼许燕秋母女，转身离开。
眼下这个情况，就算他再心急也没用，时机也不合适。
他总不能一直垂着脱臼的手跟人谈判。
可是要他放弃小苗儿，同样不可能。
那也是他的女儿。
石桥旁边唾声一片。
王三姑婆扯着大嗓门，生怕走远的人听不见，“走走走，回家！今天可是咱小苗儿生日，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。哼！连孩子哪天生日都不记得，还好意思跑来认女儿，我呸！”
那边走远的身影滞了滞，脚步更狼狈。
……
小苗儿不是能藏事的。
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脑袋瓜里装满问号，回到家就跟在妈妈脚边开始十万个为什么。
“妈妈，他为什么说是我爸爸？”
院子里重新开始忙活，到处是人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
许燕秋把女儿抱回房间，想了想，把以前的事情当成一个故事，讲给女儿听。
没有夸大，没有添油加醋，只是把发生过的事一一陈述。
女儿年纪虽小，但是聪慧，该她知道的事情，许燕秋不想瞒着她。
“哦，原来他真是我爸爸呀。可是我做梦从来没梦见过他。”小苗儿听完故事，小大人似的抱抱妈妈，“妈妈，你现在还难过吗？你别难过，我回来啦。”
“对，宝宝回来啦，所以妈妈不难过了。”许燕秋莞尔。
事过境迁。
女儿重新回到她身边，她已经能平静面对那段过去。
老周家固然可恨，林淑芬固然可耻，可在许燕秋看来，最可恨可耻的是周怀远。
对内不曾维护妻女，对外抵抗不住诱惑。
还处处表现得他无辜。
这样的人，说穿了虚伪至极。
她自己也有错，当初性子太过绵软，看不透人性……多方多面的原因，才造成女儿落得那么悲惨。
好在如今她重新得回挚宝，她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去弥补，去学着怎样做一个称职的好妈妈。
抱住女儿，许燕秋跟她头抵头，“小苗儿，今天五周岁啦，生日快乐。”
小苗儿立刻笑颜灿烂，“妈妈，宝宝生日快乐！”
母女俩就这样你用额头顶我一下，我用额头顶你一下，嘎嘎嘎的笑。
至于“爸爸”，小苗儿早抛到脑后了。
对小苗儿来说，“爸爸”只是那个人的名字。
跟她有啥关系呀。
她在基地的时候一个亲人都没有，现在一下子有了外公外婆跟妈妈，还有凤凰屯全村人，已经很多很多了。
不差一个“爸爸”。
母女俩在房里说话的时候，灶房里许耀林、龙佩珍、张家奶奶、王三姑婆等人也在商量事情。
“老周家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，周怀远找上门来，打的就是抢孩子的主意！今天他没得逞，明天整个老周家就会一起出动！他爸，咱得提防。”龙佩珍咬牙切齿，把老周家恨透了。
许耀林很淡定，“不慌。小苗儿已经上了咱家户口了，就是咱许家的孩子。他们最多只能想想，没有胜算。”
“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！周家老虔婆惯会撒泼纠缠的——”
“你看你，遇事就着急。这种人，只要抓住她痛脚，她以后见了咱得避着走。再说，咱还有杀手锏呢不是？”
王三姑婆立刻追问，“啥杀手锏？”
许耀林笑得温和慈祥，“咱小苗儿啊。弯弯的牛角她都能玩直溜了，这就是杀手锏。今天周怀远两只手吊着不能动你们没瞧见？真到了那份上，让小苗儿出马。”
“……这样真能行？”
“特别事例特别对待嘛。”
对付小人，不用讲武德。
片刻后，灶房里响起吃吃吃闷笑声。
下午四点，许家宴席十五桌，庆祝他们家小苗儿五周岁生日。
沈凤清采买的时候特地定了个大蛋糕，甜甜的奶油全部刮进了小娃娃们的碗里。
点蜡烛，许愿，吹蜡烛……小苗儿快乐得腮帮子都笑酸了。
李翠妮跟章乔放学回来才从冬冬嘴里知道“爸爸”这事儿，俩孩子心疼小苗儿，把这件事记下了。
只等周末李家宝跟曾轩回来一块共商大事，发誓要为小苗儿报仇。
……
榆钱村。
天还没黑，周怀远找去凤凰屯要认孩子的事情就传回来了。
周跃明坐在饭桌前边吃饭边臭骂老周家不干人事。
想起老周家那一家子，纯闹心。
正骂得上头呢，村里一汉子进屋，急吼吼的，“村长，村长！你出来一下，我有要紧事跟你说！”
周跃明放下筷子，抹了抹嘴角油渍。
搭上凤凰屯的船以后，村里各家各户日子可见的变好。
他家饭桌上隔三差五的也摆上了肉菜。
要是没有老周家时不时出来膈应人，这日子无比顺心。
“啥事啊恁急？”周跃明嘀咕了声，走出灶房。
来人把他来到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，压低了声音，“村长，刚刚我婆娘跟我提了个事儿！她想起来当初小苗儿落水的时候，她在村口撞见过林淑芬！”
周跃明眼睛一下变沉，“你啥意思？”
“你想想小苗儿当时才一岁多点，恁小的娃娃，当时还下着雨呢，她能自己跑到河边去玩？一准被人带去的！”
“这事你们咋不早说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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