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老爷子生前专用的备用通讯线路被恶意利用，这个消息让监控中心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这已不仅仅是安全漏洞，更是对陆家权威的赤裸挑衅。
陆沉夜面沉如水，眼底是翻涌的骇人风暴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声音冷冽如刀：“南星，立刻彻底封锁该线路所有物理及逻辑接口，回溯所有历史访问记录，一寸一寸地查！陈伯，调取所有知晓这条线路存在及访问权限的人员名单，时间跨度扩大到陆老爷子在世时最后一年至今！”
“是，先生！”厉南星和陈伯同时领命，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，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厉南星立刻投入紧张的技术封锁与溯源工作，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刷新。陈伯则匆匆离去，调阅尘封的档案，苍老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。
陆沉夜站在原地，目光再次投向监控屏幕上已然昏睡的沈蔷薇。是她无意识的本能，再次撕开了阴谋的口子。一种混合着心疼、愧疚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骄傲的情绪，在他心间盘踞。
危机暂时有了明确的追查方向，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。他需要走动一下，理清思绪。
他走出监控中心，来到走廊，恰好看到陈鑫正低声对一队安保人员布置加强巡逻任务的指令。陈鑫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战术长袖衫，遮掩了臂上的绷带，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。他神色冷峻专注，带着任务状态下的锐利，与平时那副懒洋洋的痞气截然不同。
陆沉夜的目光在陈鑫身上停留了片刻。他想起晚星近期的反常，那双总是追随着陈鑫、带着不自知倾慕的眼睛，以及刚才手下汇报晚星试图给陈鑫送药和食物被拦下的情形。
他这位妹妹，从小被保护得太好，心思纯净简单，她的那点少女情怀，几乎写在了脸上。
陆沉夜眸光微动，缓步走了过去。
“先生。”陈鑫布置完任务，看到陆沉夜，立刻立正站好，收敛了所有神色。
“伤怎么样？”陆沉夜语气平淡地问。
“报告先生，皮肉伤，不影响执行任务。”陈鑫回答得一板一眼。
陆沉夜点了点头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走廊窗外那轮清冷的圆月，状似无意地开口：“晚星那丫头，最近似乎有些心事，总是魂不守舍的。”
陈鑫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，心跳骤然漏跳一拍，下意识地避开了陆沉夜的目光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：“大小姐……可能是担心沈小姐，也有些被今晚的事情吓到了。”
“是吗？”陆沉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目光却像能穿透人心，“我倒是觉得，她像是有了别的牵挂。”他微微停顿，视线重新落回陈鑫身上，带着一种审视的重量，“陈鑫，你跟在我身边多年，能力、忠心，我都看在眼里。你说，若是晚星将来有了喜欢的人，我该不该仔细替她把把关？对方至少得要能护得住她，担得起陆家女婿的身份，你说呢？”
这番话，如同重锤，狠狠砸在陈鑫的心上！
“陆家女婿”这四个字，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，瞬间将他心里那点刚刚萌芽、甚至不敢承认的情愫砸得粉碎，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无处遁形的难堪。
他脸色微微发白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，垂下眼帘，不敢与陆沉夜对视，声音干涩而艰难：“先生……大小姐金枝玉叶，她的良配……自然、自然要是人中龙凤，能护她周全，门当户对。属下……属下不敢妄议。”
他的反应，几乎印证了陆沉夜的猜测。
陆沉夜看着他瞬间紧绷的身体和回避的眼神，心中了然，却没有点破，只是淡淡道：“是啊，总得要能护得住她才行。”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别的什么。
就在这时，陈伯拿着刚整理出来的名单匆匆返回，正好听到这最后两句话，再看到儿子那副紧张失措、脸色发白的模样，以及陆沉夜那深不可测的表情，心中顿时咯噔一下，一股怒火和恐慌猛地窜起！
他以为陈鑫的心思已经被陆沉夜察觉并斥责，顿时又急又气，更是迁怒于陆晚星——若不是大小姐不知分寸，他的儿子怎会如此失态，甚至可能惹怒先生？
陈伯几步上前，狠狠瞪了陈鑫一眼，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失望，然后才转向陆沉夜，恭敬地递上名单：“先生，名单初步整理出来了。”
他故意侧身，用身体隔开了陆沉夜看向陈鑫的视线，语气沉重地补充道：“先生，有些事，终究是云泥之别，痴心妄想只会害人害己。鑫儿愚钝，若有行差踏错，还请您重重责罚，老绝无怨言！”这话，既是说给陆沉夜听，更是说给陈鑫听，斩断他所有不该有的念头。
陈鑫的头垂得更低，手指紧紧攥住，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父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，让他无地自容。
陆沉夜看着陈伯这副如临大敌、急于划清界限的模样，又看了看几乎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陈鑫，心中明了陈伯的担忧和迁怒。
他即使身为陆家家主，权势滔天，此刻面对这位看着自己长大、忠心耿耿的老管家，面对这横亘在世俗观念里的巨大鸿沟，也无法强行立刻扭转什么。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，需要时间和契机去化解，而非强权所能瞬间破除。
他接过名单，目光深沉地扫过陈氏父子，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：“我知道了。先去处理正事。”语气听不出喜怒，仿佛刚才那番关于“陆家女婿”的试探从未发生过。
但他心里已然有了计较。晚星的幸福，他自然会放在心上。至于陈鑫……还需再看。而陈伯的心结，或许需要换个时机，由他亲自来解。
他转身，拿着名单大步走向监控中心，继续处理那条被利用的通讯线路危机。
走廊里，只剩下陈伯失望愤怒的目光，和陈鑫苍白沉默的身影。月光冰冷，将父子二人之间的隔阂与无奈，照得清晰无比。
现实的阻碍，远比年少心动来得更加沉重和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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