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幽完全康复出关的当天，就向玉京去了一封请柬。
三日后，玉京摇光殿。
“不劳你移驾，我自己送上门来了。”
望幽双手抱胸，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。
对面的黎央斜睨她一眼，看见她这副坐没坐相的样子也是见怪不怪，她早就知道这位冰夷帝姬跟玉京其他克己守礼的仙君仙娥们不同。
“怎么，还记恨上次让你在摇光殿吐血的事，所以迫不及待来找回场子？”
黎央好整以暇看着她，话里带着点挑衅。
望幽也不生气，反倒是端起一旁的茶盏，慢悠悠道，
“我没想到上回在擎天宫里你会替我说话，说好的一战方休，我自是不会失约。”
三年前，望幽修为停滞不前，已经多年未有精进。为寻突破，她便到处找人练手。既白与她切磋一向留有余力，于是她便向玉京双璧另一位的黎央下了战书。
黎央此人，虽非上古氏族后裔，但天赋异禀，三千岁便突破上仙位阶获封摇光星君，后领兵出征诛魔，一战成名。此后她不仅在军中有破军战神之名，更是同既白一并被称为玉京双璧。
如此盛名，望幽自是跃跃欲试。
但那一场切磋，望幽却输的很惨。
开始时她与黎央算是势均力敌，但战至最后，她被逼到极限，经脉撕裂，灵力崩溃，不仅败下阵来，还生生在人面前止不住的吐血，狼狈不已。
彼时黎央一杆银枪掠在她喉间，问她服了没。
望幽脸上满是血，却是一双眼晶亮，梗着脖子回道不服。
“我是输了，但是我不服！”
那语气大有一种“就不服有本事你捅死我”的倔强。
黎央差点被气笑，
“为何不服？”
“我是输给自己的破烂身体，又不是败给你！仅凭此战就让我俯首，你休想！”
那时黎央也来了兴趣，
“行，我也不趁人之危。待你伤好，你我再战，届时再论输赢。”
如今望幽伤好后修为更进一步，自是也想找老对手比划两下。
她低头抿了口茶，有点嫌弃地皱了下眉，而后语气轻松道，
“虽然谢谢你之前在芙茵面前的回护之情，但既然践诺赴约，当初吐血之仇还是要报的。”
黎央看她这吊儿郎当的模样，莫名有点手痒。
“呵，还挺自信。”
望幽抬头笑道，“你这待客礼仪整完了？那我们手底下见真章。”
练武台上，望幽与黎央二人打的有来有往。
望幽明显感觉黎央比之前更强了。
一杆银枪被她舞的如寒星耀世，银光烁烁。
挑扑点扎，缠拦刺拔。各种枪法随心幻化，水泼不入，刀不能摧，婉若游龙，飘逸如风。
望幽从她一人身上便感受到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和威压。
一杆银枪战八方，横扫千军自当狂。
破军战神，当真名不虚传。
但跟一年前交手时略感吃力不同，望幽如今不仅能招招接住银枪的攻势，更能游刃有余地进行反压。
经脉里是充沛流畅的灵力，虽隐隐作痛，却再无撕裂之感。
没有了后顾之忧，望幽的刀更是挥的毫无顾忌。
月刀上流光轻淌，刀随影至。虽招式简单，但每一刀都带着摧毁天地的气势。
一个时辰后。
银枪贯穿了望幽的肩膀，但月刀横在了黎央的喉间。
“服了没？”
望幽抬抬下巴，笑的轻狂。
黎央见不得她那副一朝翻身的得意样子，忍不住骂了她一声，
“死不服输、睚眦必报的狗脾气！”
说罢将枪一把抽出，望幽肩头瞬间血花四溅。
“喂喂喂！你轻点！”
望幽瞬间龇牙咧嘴的叫唤起来，丝毫没有刚刚一刀封喉的狠决和凌冽。
黎央翻了个白眼，嗤道，
“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。”
“上赶着往我这寒星枪上撞的，你还是第一个，怎么就没戳死你呢！”
她一边骂着，一边却单手掐诀迅速点在望幽肩处，很快便帮她止住了血。
望幽嘿嘿两声，丝毫不在意肩膀上的伤势，
“就说你服了没！”
看着她这欠揍的样子，黎央磨了磨牙，最后恶狠狠道，
“服了服了！”
望幽听见后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，一脸心满意足。
“我也是搞不懂你，第一次被打到止不住地吐血，这次又被一枪穿肩，就为了我一句服了？”
望幽笑着看她，
“那有什么！换摇光星君的一句服，值大发了！”
黎央有些不解。
她并不像是那种为了战胜她后好在天界大肆宣扬，并以此立威的求名逐利之人。
望幽一屁股坐在练武台一旁的台阶上，脸上兴奋之色褪去，渐渐涌上点疲惫。
“黎央，得你一句服，我才终于敢肯定，我过去的所有努力都不是无用之功。”
这些年来，她一刻也不敢停歇。她知晓自己身体的拖累，便只能比旁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。
可饶是如此，她心里依旧惶恐。
怕自己进步太慢，怕自己努力都是白费，怕自己比不上同辈，怕自己根本无力保护从极之渊。
而玉京双璧，天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，便是她为自己立在前方的标杆。
这一场切磋，她不单单是想赢黎央，更是想肯定自己。
黎央闻言怔了下，随即失笑。
她学着望幽在台阶另一侧坐下，拿出手帕慢慢开始擦起枪来。
“我也好久没有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一架了。”
“玉京如一潭死水，如你这般生动有趣的人，实在是太少了。”
望幽歪过头看她，
“我一直以为你是不近人情的破军战神，除了战场杀敌，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。”
原来黎央也会对这样的日子感到无趣么？
黎央低头看着手中银枪，神色淡漠，但擦枪的动作却十分温柔。
“我厌倦了。”
厌倦了为了各种无聊的理由替天界四处征伐的日子，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和战争，厌倦了玉京人人见她虚伪的恭维和笑意，也厌倦了，麻木的自己。
望幽叹了口气。
玉京双璧，仙界赫赫有名的两位战神，原来都是如此的厌战。
应天这是造的什么孽！
“出去走走吧。”
“嗯？”
黎央疑惑抬头看向望幽。
“玉京呆腻了，便去其他地方走走。”
“去哪儿？”
黎央眨了眨眼睛，显得有些迷茫。
她自出生便在玉京，好像从未想过离开玉京能去哪里。
望幽掰着指头回道，
“仙界其他地方你应该都去过了，魔界不太方便你容易被追杀，人界吧！去人界！”
黎央看望幽认真为她盘算的样子，心下一暖。
那边望幽还在喋喋不休，
“去过人界要还是不顺心，大不了回玉京你就撂挑子不干了，来我从极之渊！”
“你知道吗我们冰夷现在的长老就是之前玉京的司命！也是撂挑子不干了！”
“为了你我可以从玉京再挖个墙脚！你不重视名利大可以也学他来冰夷做长老！”
“……”
黎央双手抱臂斜倚着栏杆看她不停嘀咕，表情越发柔和。
她扬了扬唇角，轻声道，
“好。”
彼时的黎央心道，从极之渊是如何养出冰夷帝姬这么个妙人，或许去那里也还不错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从她决定去人界之时起，属于她的命运便悄然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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