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安此刻心神全然放松下来,仿佛卸下了心中堆积的许多负担。
对金述的警惕,对远去戎勒前程的忧虑,都在方才的嬉闹中隐藏而去,此刻脸上漾着轻松的笑意。
前行不远,一阵谈笑喧闹,伴着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,混着夜市烟火气,香气诱人。
金述跟在乐安身后,瞥见前方那座酒馆时,微微凝眉,悄然幽肃了几分。
只见酒馆门楣上悬着的牌匾,书写着‘清风渡’三字。
金述不露声色,深邃的眸光中掠过一丝浅动,清风渡酒馆,到了!
他刻意将怀里的东西又往上聚拢,装作实在不堪重负的模样,提高音量。
“夫人,我们歇歇吧,这东西实在多的拿不动了。”
被当众唤作夫人,乐安脸上掠过一瞬尴尬。
方才还灵动雀跃的目光,立刻警惕地扫了扫周围,生怕引来路人过多关注。
金述瞧着她这副模样,眼底的笑意斐然,目光炯炯地再次扬声。
“这儿有个酒馆,夫人?夫……”
“低声些!”
乐安赶忙转身,快步走到金述身旁,瞪了他一眼,声音压低,沉声嗔怪。
金述立刻换上一副‘委屈’模样,扁了扁嘴,朝那清风渡酒馆,扬了扬下巴,眼神里满是示意。
乐安仰头望去,只见酒馆门前旌旗招展,随风轻飘。
内里的陈设,透过敞开的木门隐约可见,发现并不似大多酒肆那般嘈杂混乱,反而很是雅致。
那酒香勾着,她忽然也有些馋酒了,便冲金述努了努嘴,仿佛说 “算便宜你了”。
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酒馆,酒香四溢,惹得乐安心头痒痒的。
酒馆内,灯烛错落有致,如繁星点点,将室内映照得暖意融融。
宾客们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,或对坐小酌低语,一派祥和景象。
他们在靠窗旁一处方桌旁坐下,金述如释重负地将怀里的一大堆东西堆在桌上。
手臂终于得以舒展,忍不住活动了活动发酸的胳膊。
就在这时,堂中央的木台上,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掌柜缓步走上前,清了清嗓子高声吆喝。
“各位酒客,今夜我清风渡行一趣意雅事,射覆!”
木台下的酒客们闻声,皆纷纷朝堂中央望去,脸上满是好奇与期待。
金述和乐安也停下了动作,颇有意趣地瞧了过去。
那掌柜笑意晏晏,目光不住往台下流转打量,眼底掩藏着一丝不可言说的锐利,仿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。
他顿了顿,继续高声说道。
“规则简单,两人一队,一人猜字词,一人饮酒。我将出十题射覆字谜或词谜,举手一猜,三声鼓点结束前猜出即可。若猜不出、猜错或是超时,同伴需罚一碗酒,最终猜对数量最多的三队,不仅有我清风渡最好的风露酿,还皆有厚礼相赠!”
话音刚落,台下便有酒客趁着酒意,高声应和道。
“辛掌柜,什么厚礼啊!别卖关子啊!”
“对啊,拿出来叫我们瞧瞧!”
其余酒客也纷纷附和,场面一时热闹起来。
被唤作辛掌柜的人,眼底闪动着满意的神色,笑着昂头挺胸,抬手拍了一拍。
很快,三名身着绿绮衣裙的窈窕美人端着木托,款款走上木台。
辛掌柜先是走到最左边的美人身旁,抬手示意,故作神秘地说道。
“这第三礼,乃是西域的流萤夜光杯一对!”
说着,他掀开锦缎,两只莹润通透的玉杯映入众人眼帘,即便在通明的酒馆,也散发着淡淡清冽的透玉荧光,宛如盛着两簇流萤。
酒客们见状,此起彼伏地站起来,探头打量,啧啧称奇。
接着,辛掌柜踏着稳健的步伐,走向中间的美人身旁,轻轻拾起木托中的画轴,缓缓展开。
顿时,一幅水墨山水图在台上铺陈开来,近水含烟,溪荷粉黛,笔墨间意境幽静。
“这第二礼,是当今觐朝林胥的画作,《风栖朔溪荷图》一幅!”
“竟是林胥画师的作品!”
“林胥可是现在觐朝最负盛名的画师了,今日居然能得此一见其画作!”
众人惊呼出声,连乐安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。
林胥的画作在觐朝备受推崇,王府时,父王就曾重金请林胥到府上作画。
最后,辛掌柜走到最右边的美人身旁,目光扫过全场,声音庄重起来。
“这头礼,乃是北慕所制的古琴,名唤‘雁阵凌云’!”
锦缎被掀开,一把古琴静静卧在托盘之中。
琴身色如墨黑,木质温润。
乐安闻言,眸光颤然,心头猛地一动。
北慕,母亲的家乡,而古琴更是她自幼喜爱之物。
她瞬间便来了兴致,眼眸间闪过一抹清亮的光彩,目光紧紧锁在那把琴上。
只见那古琴,琴身纹理宛如秋空流云漫卷,琴面弧度流畅自然,如雁阵掠空的轨迹。
“不愧唤作雁阵凌云。”
她忍不住喃喃出声,这琴不仅雅致,更透着一股苍劲风骨,着实有些惹人喜爱。
金述悄悄侧目瞧着乐安,见她这般痴迷模样,眉眼间不自觉漾开温柔的笑意。
待他再次朝台上望去,方才还宠溺的眸光,在触及到那三件厚礼时,眸瞳凛然一沉,寒冷如霜雪,泛着意有所指的幽光。
他心中清明,自己此行真正目的,是那份现今觐朝,于图都洲的部分布防舆图。
那布防舆图,就藏在这三礼之中。
而他势必要拿到,不单单为了大单于的大计,更是想将那把‘雁阵凌云’,亲手送到心悦女子手中。
“我们参加。”
金述唇角勾起淡淡笑意,眸中锋芒隐现。
他一把拉上乐安的手,掌心的温度带着坚实的力道,语气笃定。
“我猜谜,你饮酒。”
“什么?”
乐安闻声,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睁大,眸中立刻划过一片诧然,她茫然地盯着此刻神色邪冶的金述。
“我饮酒?你猜?”
乐安神色赧然,这分工,她没听错吧……
他们参加也就罢了,可他一不懂诗文的戎勒人猜谜,要她一女子饮酒?没搞错吧?
乐安心下暗忖,难道刚才自己的恶作剧,所以他要故意灌她酒不成?
她不禁啧啧嘴,他一大男人也太小心眼了吧……
喜欢望觐川请大家收藏:(m.shuhesw.com)望觐川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