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，是凌夜最好的披风，也是心魔最熟悉的领域。
他没有等待，也没有计划。在确认林薇被监视的那一刻，某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决断便已形成。拖延意味着风险，意味着林薇可能在任何一刻从“观察目标”升级为“处理目标”。他不能赌，也赌不起。
（目标已锁定。咖啡馆监视者，代号‘观察者A’，通过面部识别匹配，隶属于一个名为‘灰域’的私人安保公司，该公司与盘古集团存在多层股权关联。面包车内两人，为‘灰域’标准行动小组配置。报刊亭及遛狗者为外围策应。）
心魔的声音在凌夜脑海中高速播报着分析结果，冰冷的数据流勾勒出清晰的敌方部署。它似乎很享受这种即将到来的“活动”，意识中涌动着狩猎前的兴奋。
“优先清除‘观察者A’和面包车。制造混乱，引开其他人。”凌夜在心中下达指令，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点，向着那家咖啡馆的后巷移动。
（方案生成。利用城市电网波动制造短暂照明故障，持续时间预计一点七秒。足够你完成切入与脱离。）
凌夜抵达咖啡馆后门附近，隐藏在堆积的废弃纸箱阴影里。他调整着呼吸，心跳在心魔的强制干预下变得缓慢而有力，所有的紧张与愤怒被压缩成一种极致的冷静。他不再是那个在检察院里翻阅卷宗的实习生，也不是在苏清月面前有所保留的合作者，此刻的他，是被触犯了逆鳞的凶兽。
“现在。”
随着心魔无声的指令，街区某处的变压器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，咖啡馆及其周边区域瞬间陷入一片黑暗，只有远处街道的霓虹提供着微弱的光源。惊呼声从咖啡馆内传来。
一点七秒。
对凌夜而言，足够了。
后门被无声撬开，他如同鬼魅般滑入。黑暗对他而言并非阻碍，心魔强化过的视觉能清晰捕捉到热能轮廓与微光环境。“观察者A”正因突然的黑暗而警惕地站起身，手摸向腰间。
太慢了。
凌夜欺身而近，甚至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。一记精准、凶狠的手刀砍在对方颈侧动脉，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，足以瞬间切断大脑供氧，令其昏迷，又不至于造成永久损伤。他扶住对方软倒的身体，避免发出过大响动，同时迅速搜走了对方身上的通讯器、武器和身份标识。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。
他将昏迷的“观察者A”塞进后厨的储物间，锁死门。然后，他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，消失在重新亮起、却已陷入短暂混乱的咖啡馆。
下一个目标，面包车。
街区停电的瞬间，面包车内的两人也意识到了异常。司机试图启动车辆，副驾驶则警惕地摇下车窗，探头观察。
凌夜没有给他们机会。他从侧后方接近，动作快如闪电。在副驾驶刚探出头的刹那，凌夜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扣住了他的手腕，猛地向外一拉，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的、从“观察者A”那里缴获的强效电击器，狠狠按在了司机的脖颈上。
滋啦——！
蓝白色的电弧在黑暗中短暂闪烁，司机身体剧烈抽搐后瘫软。副驾驶被巨大的力量扯出半个身子，刚要惊呼，凌夜一记沉重的肘击精准命中其太阳穴，闷响过后，他也失去了意识。
凌夜将两人拖出车外，扔进旁边的绿化带阴影里，同样搜走了所有装备。他看了一眼那辆灰色面包车，眼中寒光一闪，捡起地上一块砖石，狠狠砸向了驾驶位的车窗！
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夜空！
这声响成了最好的驱散信号。远处报刊亭和遛狗的两个外围监视者，听到警报和看到核心监视点出事，立刻意识到行动暴露，毫不犹豫地转身，迅速混入附近的小巷消失不见。
凌夜没有去追。他的目的已经达到——清除直接威胁，惊走外围眼线，传递一个明确无误的警告。
他站在响着刺耳警报的面包车旁，任由闪烁的车灯将他冷硬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。他拿出手机，拨通了林薇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，传来林薇带着睡意和一丝不安的声音：“……阿夜？怎么了？这么晚……”
“薇薇，听我说。”凌夜的声音异常冷静，甚至带着一种林薇从未听过的、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“现在，立刻，穿上衣服，拿上你的身份证、银行卡和必要的随身物品，到楼下等我。五分钟内，我必须看到你。”
“什么？现在？到底……”林薇的睡意瞬间被驱散，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惊慌。
“没有时间解释！照我说的做！立刻！”凌夜几乎是低吼着打断她，然后挂断了电话。他不能给她思考犹豫的时间。
五分钟后，当林薇穿着匆忙套上的外套，提着一个简单的手提包，脸色苍白、惊疑不定地出现在公寓楼下时，凌夜的车已经如同幽灵般停在了她面前。
“上车。”凌夜推开车门，语气简短。
林薇看着他，路灯下，凌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但那双眼睛里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风暴，冰冷、压抑，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。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夜，陌生，甚至……有点可怕。但她几乎没有犹豫，顺从地坐进了副驾驶。
车子猛地启动，汇入夜间的车流。
车内一片死寂。凌夜专注地开着车，不断观察后视镜，确保没有被跟踪。林薇紧紧抓着手提包的带子，指节泛白，她能感觉到凌夜身上散发出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紧绷和……杀气。
“阿夜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”她终于鼓起勇气，声音带着颤抖。
凌夜深吸一口气，知道无法再隐瞒。他选择性地坦白，省略了心魔和“新人类”计划最核心的部分。
“我最近在查的案子，牵扯到一些……非常危险的人。”他声音低沉，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道路，“他们可能注意到了我与你的关系。刚才，在你公寓周围，有至少四个他们派来的监视者。”
林薇倒吸一口冷气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那些被她归咎于精神紧张的感觉……竟然是真的！
“我……我好像之前就感觉到……”她喃喃道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。
“为什么不早告诉我？！”凌夜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丝后怕的愤怒。
“我……我怕影响你工作，我怕给你添麻烦……”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委屈和后怕交织。
凌夜的心猛地一抽，怒火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取代。他放缓了语气，但依旧坚定：“听着，薇薇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你不能再回去了，至少暂时不能。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安全的地方，你先去那里住一段时间，我会找人保护你。”
“安全的地方？哪里？我要去多久？我的工作怎么办？”林薇的问题如同连珠炮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方寸大乱。
“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。时间不确定，直到我解决掉这个麻烦。工作我会帮你请假，用我的渠道，不会引起怀疑。”凌夜的安排不容置疑，“你只需要记住，除了我，不要相信任何人。不要联系不熟悉的人，尽量不要出门。”
他将车停在了一家位于老城区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连锁酒店门口。这里并非他最终的目的地，只是一个中转站。
“今晚你先住这里，明天会有人来接你去更安全的地方。”凌夜拿出一个全新的、未经注册的手机递给她，“用这个联系我，原来的手机卡暂时不要用了。”
林薇接过手机，感觉像接过一块烙铁。她看着凌夜，灯光下，他眼底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让她心疼，但那坚毅如磐石的眼神又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全感。
“阿夜……你……你不会有危险吧？”她抓住他的手臂，眼中满是担忧。
凌夜看着她担忧的眼神，心中一软，但语气依旧强硬：“我能处理。保护好你自己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近乎誓言的分量，“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，薇薇。绝不。”
他送她进入酒店，办理好入住，确认房间安全后，没有多做停留。
“锁好门，等我消息。”他站在房间门口，最后叮嘱道。
林薇点了点头，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，那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，充满了孤绝与沉重。她知道，她熟悉的那个略带疏离、内心挣扎的凌夜，在今晚，因为她的危险，已经有一部分被某种更冰冷、更坚硬的东西所覆盖。
关上门，背靠着门板，林薇缓缓滑坐在地，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。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，而是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，凌夜正为她，一步步走向更深的黑暗。
而凌夜，坐回车内，点燃了一支烟（他很少抽烟），烟雾缭绕中，他的眼神冰冷如铁。
雷霆手段清除了眼线，暂时安置了林薇。但这只是开始。他知道，警告已经发出，对方的反击很快就会到来。而他，必须在这之前，找到足够的力量，不仅要保护所爱，更要……主动出击。
他将烟蒂狠狠摁灭。
棋局，已经进入中盘。影子之间的厮杀，不再局限于暗处。为了保护那一点微光，他不惜让这黑夜，染上更浓重的血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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