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堆噼啪响了一声，烤蟹的壳裂开条缝，一股带着海腥和焦糊味的白烟冒出来。
唐芯蹲在旁边，盯着那螃蟹看了三秒，突然抬头：“头儿，这玩意儿真能吃？我怎么觉得它临死前还在瞪我。”
龙弋没理她，伸手把那只蟹从火边拨到沙地上。他坐回自己那块扁石头上，撕下一条蟹腿，一口咬下去，咔的一声脆响。
没人说话。
裴千雅缩着脖子，手里捏着那根刚挖出来的乳白色根茎，已经被火烤得发黑，边缘卷曲，像段烧焦的电线。
她看了一眼，又赶紧低头，嘴唇微微抖。
姚丽莎直接把分给她的那份推到一边，皱眉捂住鼻子：“这味儿……比垃圾桶发酵三天还冲。你们谁闻不到？”
“你要是能靠香味活着，现在早就在米其林餐厅打卡了。”龙弋咽下最后一口，舔了舔指尖的碎渣，“可惜这儿没厨师，也没外卖。”
“可这也太难吃了！”姚丽莎声音拔高，“我又不是野人，干嘛非得啃这种东西？饿死都比这强！”
龙弋抬眼，“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。省得浪费食物。”
空气一下子冷下来。
白露悄悄碰了碰唐芯的手臂，示意她别出声。蒋雨萌抱着膝盖，小声嘀咕：“我觉得……根茎还好，就是有点土味……”
“你闭嘴。”姚丽莎扭头看她，“你还真吃得下去？不怕中毒？”
“她吃的是自己找的。”龙弋冷冷接话，“你呢？除了抱怨，你贡献了什么？一片叶子？还是两声尖叫？”
姚丽莎脸涨红，张嘴想骂，却被龙弋一个眼神钉在原地。
“不吃？”龙弋抓起她推走的那份烤贝，塞回她手里，“那就拿着。等会儿凉了更难闻。”
“我不——”
“你不吃，今晚不准靠近火堆。”龙弋站起身，声音不高，但每个字都像砸进沙里的石子，“半夜降温，你自己选，是冻僵在边上，还是忍着恶心活下来。”
唐芯咬咬牙，抄起自己的那份贝类，挑了个最小的，放进嘴里。嚼了两下，脸立刻皱成一团，但她硬是没吐，喉咙一滚，咽了下去。
“呕——”她弯腰干呕，但什么都没吐出来。
“吞下去的就别反悔。”龙弋说，“胃认了，以后就好办。”
白露默默接过自己的那份，掰开一只贝，闭眼塞进嘴里。
她咀嚼得很慢，眉头锁着，但没停下。咽完第一口，她深吸一口气，继续。
裴千雅看着她们，手抖得厉害。她终于鼓起勇气，咬了一小口贝肉，刚嚼两下，眼泪就出来了。她捂住嘴，蹲在地上，肩膀一抽一抽。
“别哭。”龙弋走过去，蹲下，“哭解决不了饥饿。”
“我……我真的吃不下……”她抽泣，“它滑溜溜的，像在嘴里动……”
“那是蛋白质。”龙弋语气平淡，“不是鬼附身。”
他转身捡了块扁平的石头，在火上烤了几分钟，翻面，又浇了点海水上去。水滋啦一声蒸发，留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结晶。
“盐。”他说，“明天多煮几次，能攒出一小撮。”
众人愣住。
“真的？”蒋雨萌眼睛亮了。
“骗小孩的事我不做。”龙弋把石头递给唐芯，“拿去，抹一点试试。”
唐芯小心翼翼刮下一点粉末，涂在剩下的贝肉上，放进口中。
她咀嚼了几下，忽然睁大眼：“卧槽！还真不那么恶心了！”
“看见没？”龙弋看向姚丽莎和裴千雅，“这世界没绝路，只有不想走的人。”
裴千雅抹了把眼泪，又咬了一口，这次她没吐，虽然脸色还是白的，但至少咽了下去。
姚丽莎盯着手里的食物，犹豫了几秒，终于掰下一小块蟹腿肉，闭眼塞进嘴里。她嚼得极其痛苦，最后猛地仰头，强行吞下。
三秒后，她冲到火堆边，趴在沙地上，干呕起来。
但这一次，她没把东西吐出来。
“好样的。”唐芯咧嘴，“第一次都这样，我当年吃螺蛳也是边吃边哭。”
“闭嘴。”姚丽莎喘着气，“谁要你安慰。”
“这不是安慰，是经验。”唐芯拍拍她肩，“等你吃完第三顿，你就发现，其实也就那样。”
龙弋没再说话，重新坐下，拿起剩下半只烤蟹，慢慢拆解，每一块肉都被剔得干干净净。
蒋雨萌小口啃着根茎，忽然说：“你们听……是不是有声音？”
“什么声音？”白露警觉抬头。
“像……咕噜咕噜的。”蒋雨萌指着自己的肚子，“我好像……饿过了头，现在反而不难受了。”
“那是胃酸在腐蚀你自己的肠子。”龙弋淡淡道，“再不吃，真得切开救命。”
“我去！”唐芯举手，“我申请多吃一口！这可是成长的代价！”
“配额制。”龙弋摇头，“谁多吃，谁明天少吃。”
“你这也太狠了！”姚丽莎终于缓过来，擦了擦嘴角，“连饱都不让吃饱？”
“你想吃撑了拉肚子？”龙弋抬眼，“还是想半夜爬起来找厕所？岛上可没有卫生纸。”
众人一愣，随即哄笑出声。
连裴千雅都破涕为笑。
笑声很短，但确实存在。
白露默默收拾空壳，把残渣堆到一边。唐芯主动拿树枝清理烤架，蒋雨萌靠在火边，手里还攥着那截根茎，眼睛快闭上了。
姚丽莎蜷在远处沙地上，闭着眼，脸上还有泪痕，但手边的食物已经少了一半。
裴千雅抱着膝盖，盯着火焰，眼神不再全是恐惧，多了点别的——像是思索，像是挣扎，也像是开始接受。
龙弋吃完最后一口，把蟹壳扔进火堆。火焰猛地跳了一下，烧得更旺。
他坐在那儿，背挺得笔直，像一根插进沙地的钢钉。
海风从背后吹来，带着咸腥和夜寒。
“头儿。”唐芯小声问，“明天还抓螃蟹吗？”
“不一定。”他说，“看潮。”
“那……能搞点辣椒不？”
“先活着。”龙弋说，“调味料是奢侈品。”
“可人总得有点盼头吧？”
龙弋沉默几秒，忽然开口：“等找到淡水源头，我教你们做鱼钩。”
“真能钓鱼？”
“能。”
“那……有鱼竿吗？”
“有。”龙弋指了指自己削的那根木矛，“明天拆了用。”
唐芯愣住：“这可是武器！”
“活着就是最好的战斗。”龙弋站起身，拍掉裤子上的沙，“现在，轮守开始。两人一组，两小时换班。谁睡过头，明天早餐减半。”
没人抗议。
白露第一个站起来：“我第一班。”
“我陪你。”唐芯跳起来。
姚丽莎翻了个身，把外套拉过头顶，没说话。
裴千雅轻轻靠向火堆，眼皮打架。
蒋雨萌已经歪着头打起了小呼噜。
龙弋走到自己那块石头边坐下，从怀里摸出那半块没吃完的烤蟹，放在腿上。
他没再吃，只是望着海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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