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两个扫地丫鬟的窃窃私语,像长了翅膀一样,一夜之间传遍了靖王府的每一个角落。
第二天一早,我还没从昨夜那种心惊肉跳的余韵中回过神来,听雨轩的门槛,就差点被踏破了。
变天了。
真的变天了。
第一个进来的,是负责府里炭火供给的王管事。
这人平日里就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,以前我们在清晖院时,要想领点好的黑炭都得看他脸色,给少了还得听他阴阳怪气地数落半天。
可今天,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,笑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似的。
身后跟着两个小厮,抬着一筐沉甸甸的、没有一丝杂质的银丝炭,吭哧吭哧地进了屋。
“哎哟,温姑娘,您醒啦?”
王管事搓着手,点头哈腰地凑到床边,那谄媚的劲儿,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“老奴想着这两天倒春寒,怕这屋里地龙烧得不够旺,特意给您送了筐银丝炭来。这可是宫里赏下来的好东西,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,还带着股松香呢!”
我愣愣地看着那筐价值不菲的炭,有些回不过神。
“王管事,这……这不合规矩吧?”
“嗨!什么规矩不规矩的!”王管事把脸一板,佯装生气,“在这个府里,把温姑娘伺候好了,那就是最大的规矩!以前是老奴眼拙,您大人有大量,千万别跟老奴一般见识。”
还没等我把人打发走,针线房的刘大娘又扭着腰进来了。
手里捧着一双做工极其精细的软底绣花鞋,鞋面上还镶着两颗圆润的珍珠。
“温姑娘,听说您脚伤了,那硬底的鞋子可穿不得。”
刘大娘不由分说,直接蹲下身,就要往我脚上套。
“这是老奴连夜赶制出来的,里面垫了三层最软的棉花,您试试,保准跟踩在云彩上似的。”
我吓得赶紧把脚缩回被子里:“刘大娘,这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……”
“哎哟我的姑娘诶,您现在可是金贵身子,这点东西算什么?”
刘大娘掩着嘴,笑得一脸暧昧,那眼神像钩子一样在我身上刮来刮去。
“以后啊,您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。到时候,只要您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,就够我们这些下人吃喝不愁了。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往我手里塞了个荷包,压低了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道:
“姑娘,老奴家有个侄女,年方二八,手脚勤快,人也老实。您这院子里要是缺人手,能不能……”
我手里的荷包烫得像块烙铁。
我终于听明白了。
他们不是来送温暖的,他们是来“烧冷灶”的,是来下注的!
接下来的整整一天,听雨轩里人来人往,络绎不绝。
送燕窝的、送绸缎的、送点心的……
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、拿鼻孔看人的管事们,一个个变得比亲爹亲娘还亲热。
甚至连平日里只围着萧彻转的几个大丫鬟,也特意跑过来,一口一个“温姑娘”,叫得那叫一个亲热,话里话外都在试探王爷昨晚是不是真的“留宿”了。
我坐在床上,看着满屋子堆积如山的礼品,看着那一双双充满了算计、讨好、羡慕、甚至嫉妒的眼睛。
我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。
只觉得冷。
刺骨的冷。
这种被众人高高捧起的感觉,太熟悉了,也太可怕了。
我想起了赏花宴。
那天,我不也是这样,被推到了风口浪尖,成了众人眼中的“宠儿”吗?
结果呢?
转眼之间,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“贱婢”,差点被打死在那个冰冷的水榭里!
捧得越高,摔得越惨。
这个道理,是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。
他们现在捧我,是因为萧彻宠我。
可萧彻的宠爱,能维持多久?
是一年?一个月?还是……就在明天?
一旦他厌弃了我,一旦真正的王妃进了门,这些人今天送来的笑脸,明天就会变成刺向我的刀子!
我会被他们踩在脚底,碾进泥里,永世不得翻身!
“都拿走……我不要……你们都拿走!”
我看着那些礼物,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,声音颤抖着,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。
“温姑娘,您这是怎么了?这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啊。”
“是啊姑娘,您就收下吧,别折煞我们了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不仅没走,反而围得更紧了,七嘴八舌地劝着,那嗡嗡声吵得我头痛欲裂。
“够了。”
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,突然在门口响起。
虽然不大,却带着一股穿透力,瞬间压下了满屋子的嘈杂。
众人回头。
只见张嬷嬷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,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。
她那张总是板着的脸,此刻阴沉得可怕,眼神锐利如刀,冷冷地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。
“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?王爷让温姑娘静养,你们是想抗命吗?”
张嬷嬷在府里的积威甚重,这一嗓子吼出来,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。
刚才还满脸堆笑的管事们,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,缩着脖子,灰溜溜地抱着东西退了出去。
眨眼间,原本拥挤的房间,变得空荡荡的。
只剩下我和张嬷嬷两个人。
空气,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张嬷嬷关上房门,转过身,一步一步走到我床前。
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行礼,也没有说一句恭维的话。
她只是将药碗重重地放在桌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。
然后,她抬起头,那双看透了世事沧桑的老眼,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没有半分喜悦,反而透着一股让我心惊肉跳的……
忧虑。
“温婉。”
她叫着我的名字,语气严肃得像是在审问犯人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,你现在这日子,过得挺风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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