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清晨,天光未亮,沈云墨便裹紧皮袄,踏着没膝的积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暖棚区。这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第一件事。掀开厚重的草帘,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温润气息驱散了外面的酷寒。几盏特制的、用动物油脂和少量黑油石混合燃烧的油灯,散发着昏黄而稳定的光芒,映照着那几垄长势惊人的土芋苗。
叶片肥厚油绿,茎秆粗壮挺拔,在人为营造的“春天”里恣意生长。沈云墨蹲下身,像对待易碎的珍宝,用小木铲轻轻松动植株根部的土壤,检查墒情。当他小心翼翼拨开一株长势最好的土芋苗根部的泥土时,呼吸不由得一滞——几个黄白色的块茎已然膨大如孩童拳头,表皮光滑饱满,预示着惊人的产量。
“太好了……”他压抑着激动,低声自语,连忙拿起炭笔和记录板,仔细记下这一株的编号和观察到的细节。这些记录,将是未来大规模推广种植的宝贵依据。他正专注着,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“长势如何?”沈云疏的声音响起,她也一早就过来了。
“姐!”沈云墨兴奋地指着那株块茎硕大的苗,“你看这个!比预想的还要好!照这个趋势,开春移栽后,产量绝对可观!”
沈云疏仔细查看了那膨大的块茎,眼中也闪过欣喜,但语气依旧谨慎:“确实不错。但越是这个时候,越要精细。水肥管理不能出错,要特别注意观察是否有病害迹象。这些块茎是我们未来的希望,绝不能有任何闪失。”
“我明白!”沈云墨用力点头,指着记录板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据,“每一项都记着呢,不敢有半点马虎。”
姐弟二人在温暖的棚内轻声交流着,与外界的冰天雪地仿佛两个世界。这小小的暖棚,不仅孕育着粮食的希望,也象征着栖雁坳在绝境中创造生机的顽强意志。
然而,希望往往与危机并存。
就在沈云疏离开暖棚,准备去议事大屋时,林栖带着一身寒气,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,脸色是少有的凝重。
“有情况。”林栖言简意赅,“我们设在西北方向二十里外老鹰嘴的暗哨,发现了一支身份不明的马队踪迹,大约三十骑,装备精良,行动迅捷,不像普通流匪或者杨震的人。”
“三十骑?装备精良?”沈云疏心头一凛。在这个地界,能拉出这样一支骑兵队伍的,除了官府,就只有……“是座山雕?”
“八成是他。”林栖点头,“他们很警惕,绕开了常规路线,走的是山脊背面的废弃猎道,方向……似乎是朝着野狼沟去的。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,怕打草惊蛇。”
座山雕终于有动静了!而且一出手,就是直指野狼沟。看来,蝮蛇接连的失利和绝望的求援,终于让这头盘踞北方的马匪下了决心。
“继续监视,弄清楚他们接触的结果。”沈云疏立刻下令,“另外,加派东北方向的侦察,杨震那边不可能毫无察觉,我要知道他的反应。”
“明白。”林栖转身,身影再次融入风雪之中。
沈云疏快步走向议事大屋,同时让人立刻去请周砚和石岩。
不久后,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的议事大屋内,气氛凝重。
“座山雕这个时候插手,绝不是好事。”石岩眉头紧锁,“他要是和蝮蛇合流,就算只是暂时联手,对我们和杨震都是巨大的威胁。”
周砚看着地图上老鹰嘴和野狼沟的位置,沉吟道:“座山雕是马匪,擅长流动作战,劫掠如风。他若与蝮蛇的残兵合流,补齐了攻坚的短板,选择面就大了。既可以联手攻打杨震营寨,也可以绕过杨震,直接南下骚扰我们,甚至可能试图切断我们与南山村的联系。”
“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沈云疏指尖点在地图上,“如果座山雕和蝮蛇联手,第一目标很可能是实力受损、但物资可能相对较多的杨震。但如果他们觉得杨震是块硬骨头,也有可能虚晃一枪,把矛头指向我们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扫过周砚和石岩:“周大哥,虎口隘的冰墙要加快进度,所有预设防御阵地都要检查加固。巡逻范围再向外延伸五里,增设预警陷阱。石村长,南山村那边也要立刻动员起来,检查防御,储备守城物资,尤其是擂石和火油。”
“我这就回去安排!”石岩霍然起身。
“我去巡视防线,调整布防。”周砚也立刻行动。
会议短暂而高效,危机感驱使着每个人。栖雁坳刚刚享受了没多久的平静,再次被战争的阴云笼罩。
接下来的两天,气氛明显紧张起来。训练场上的呼喝声更加杀气腾腾,工坊区日夜不停地赶制着箭矢和修补武器,后勤则开始有计划地向几个预设的避难储藏点转移部分重要物资。虎口隘那堵日益增厚的冰墙,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,成为所有人心理和物理上的依靠。
尖刀小队的侦察情报不断传回。座山雕的马队果然进入了野狼沟,并且停留了不短的时间。之后,野狼沟内似乎发生了一些骚动,但具体细节无法探知。
同时,东北方向的侦察员也回报,杨震营寨的巡逻队活动频率明显增加,探马甚至一度接近到距离栖雁坳外围哨卡不足五里的地方,显然也察觉到了北面的异常动向。
三方势力,如同三只互相警惕的野兽,在暴风雪来临前的短暂寂静中,绷紧了神经,调整着姿态,等待着谁先露出破绽,或者,谁先按下厮杀的开关。
这天傍晚,风雪似乎更大了些。沈云疏站在聚居区的高处,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线。周砚巡视完防线回来,走到她身边。
“都安排妥当了。”周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但更多的是沉稳,“冰墙已经完成大半,滑不留手,想要硬爬,得付出血的代价。各处的陷阱和预警装置也都检查过了。”
“辛苦了,周大哥。”沈云疏轻声道,“山雨欲来啊。”
“该来的总会来。”周砚望着风雪,“我们做好了准备,就不怕它来。”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雪而来。两人回头,只见沈云墨气喘吁吁地跑来,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。
“姐!周大哥!林栖大哥派人传回消息,座山雕的马队离开野狼沟了!”
“方向?”沈云疏立刻追问。
“不是回北面老巢,而是……朝着东北,杨震营寨的方向去了!只有不到二十骑跟着他走了,野狼沟里好像还留了部分他的人马!”
消息令人意外,又似乎在情理之中。
“看来,座山雕是亲自去‘拜会’杨震了。”周砚眼神锐利,“留下部分人马在野狼沟,是监视,也是押着蝮蛇,防止他反复。”
“驱虎吞狼,现在虎和狼要面对面了。”沈云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“就看杨震,会如何应对座山雕这头真正的猛虎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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