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柯一文是一个游戏玩家，那他现在眼前的对话框绝对会弹出猩红的警告字样，背景音也会变得低沉危险。
这表示他正面临一个将直接影响剧情走向的关键抉择，必须谨慎作答……否则会被刀的。
‘对了，这里的能量极度紊乱，极境也窥探不到，他们现在帮不了你作弊……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。’白袍一文歪了歪头，他仿佛洞悉了一切，‘所以，别想着能向场外求救了。’
‘而且，我又不会真的杀了你，’白袍柯一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自己脸上难以掩饰的慌张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‘我只是……想要一个答案而已。’
还真是……像个没经过风浪的孩子啊。
他有些自嘲地想，自己当年在这个年纪时，是否也曾这样将情绪写在脸上？
算了，就像他说的，他现在只是个学生，一个还需要在基础学院里学习通用知识的学生。
他又怎么可能懂得那些关乎世界存亡的、沉重而复杂的答案呢？
然而，让白袍柯一文感到震惊的是，柯一文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，眼神迅速沉淀下来。
他思考了片刻，便抬起头，神色复杂地看向另一个自己，‘你以为我不知道答案吗？’
柯一文的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，‘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。’
‘我……还真就知道。’他微微歪头，嘴角勾起一丝与年龄不符的、带着些许苦涩和明悟的弧度，‘你说极境现在没办法帮我，但……’
‘韵生老师他，早就在梦里，把答案告诉我了啊……’
所以，为什么当时的梦里，象征着秩序与传承的蛇学院，会在他们“起义”成功后，反而开始崩塌呢？
为什么当那些代表着规则与知识的厚重典籍，被一本本撕碎、化为飘零的纸屑后。
支撑着整个学院存在的无形支柱，会随之断裂、倾覆呢？
那个在梦境尾声，眼睁睁看着辉煌学院在欢呼声中摇摇欲坠、将崩塌的震撼场景深深烙印进记忆里的自己。
在此刻，帮助了这个站在天国内层中心地界、面临抉择的自己。
被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带着图书馆陈旧的霉味、昭韵生撕碎典籍时那声清脆的“嗤啦”声、以及……
学院根基动摇时那令人心悸的震颤。
柯一文的记忆逐渐解封，他仿佛看到了韵生老师撕完书后，把答案交给他的场景……
当昭韵生撕碎第一本规则之书，带领他们打破枷锁时，年轻的柯一文和所有学生一样，沉浸在狂喜与解放的快感中。
他们跟着那位离经叛道的导师，将一本本象征着规则的典籍撕毁、践踏。
史官书仿佛在他怀中微微发烫，自动记录着每一本被“杀死”的规则……洁白的书页边缘，逐渐被无形的血液浸染，变得暗红。
起初，他们只觉得束缚消失了，空气都变得自由。
但随着被撕毁的规则之书越来越多，学院的震动越来越明显，穹顶开始落下灰尘，墙壁出现裂痕……一种不安在柯一文心中滋生。
一片混乱中，昭韵生在一片飘落的书页雨中，抓住了柯一文的手臂，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狂放不羁，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冷静与深沉。
“所以，你看清楚了吗？”昭韵生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几乎被崩塌的轰鸣淹没，却清晰地钉入柯一文的脑海，“破坏规则，很简单。”
“只要撕碎它们，就能带来短暂的‘自由’。”
昭韵生指向那些正在断裂的、无形的学院支柱，以及脚下蔓延的裂缝。
“但支撑世界的‘结构’，也往往由这些规则构成。”
“当你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，为了破坏而破坏，却没有想好用什么，来‘替代’那些被你摧毁的支柱时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柯一文骤然收缩的瞳孔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“你得到的，不会是新生……只会是连同自己在内的一切，共同坠入虚无。”
“毁灭，从不是目的……真正的变革，在于‘重塑’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整个蛇学院在他们周围轰然解体，坠入无尽的黑暗。
而昭韵生最后那句话，连同那崩塌的末日景象，一起被昭韵生悄悄的封存在记忆的深处……等待着主人想起，再次触碰。
回忆的浪潮退去，柯一文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白袍一文身上，那眼神里已没有了慌张，只剩下一种穿透了迷雾的清明与沉重。
‘你问我，你为什么会失败……’
柯一文的声音在核心空间里回荡，带着洞悉本质的穿透力，‘不是因为你的力量不够强，也不是因为你杀得不够多。’
‘你的失败，在于你只是一位最顶尖的‘清道夫’，一位最极致的‘毁灭者’。’
‘你清除了所有你看不顺眼的‘错误’……异兽、敌人，甚至可能包括那些你认为‘阻碍’了世界前进的同胞。’
柯一文一边说着，一边指向了周围那些构成‘现象级序列·天国’的数据流。
‘但你就像梦里那个只会撕书的我们一样，你撕碎了世界的规则与结构。’
‘你是让世界回归了纯净，但你却根本没有去想过……也没有那个能力，去建立新的、能够真正支撑起一个世界的‘支柱’！’
‘你摧毁了一切，却留下了虚无……而没有支柱的废墟，除了崩塌……还能有什么结局呢？’
‘韵生老师用蛇学院的崩塌告诉我，纯粹的破坏，带来的只能是共同的毁灭。’
柯一文凝视着白袍一文，仿佛要看进他灵魂的最深处，‘而你，用你那个世界的终末，再次告诉了我这个答案。’
他说完话后，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，缓缓开口：‘如果你还是想不通的话，我换一种说法’
‘小时候，不小心弄碎了碗，杯子，花瓶……’
‘告诉妈妈认真道歉，如果不想说出来，那就再买一个新的，悄悄地放回去……这不是常识吗？’
‘你明明比我懂得多多了……为什么你会看不懂呢？’
白袍柯一文彻底僵住了，他周身的精神波动出现了剧烈的紊乱。
他一直追寻的答案，竟然如此简单，又如此残酷地，被这个年轻的、懵懂的自己，赤裸裸地揭示了出来。
他不是败给了敌人，是败给了自己理念的极端。
是的，他是一位完美的终结者……但却是一位糟糕的奠基人。
柯一文不再看他，转而将“目光”投向那构成天国的核心。
他的意识深处，那本悄悄跟随着他来到此地，承载着历史与教训的“史官书”虚影微微浮现。
书页上那些暗红色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警示……
现在，轮到他了。
他不会再重复另一个自己的毁灭之路。
他要做的，不是彻底地格式化，也不是覆写、重构……
而是在理解旧规则的基础上，找到那条能够重塑世界、建立新支柱，新秩序的……
“修改”之路。
这首血色狂想曲的终章，此刻正由他彻底接手，奏响与前人截然不同的旋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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