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意随着年关将近，愈发侵骨。
璟王府内，晏华裳拢了拢身上的素锦斗篷，指尖在暖炉上停留片刻，汲取着微薄的暖意。
重生归来，她深知在这吃人的京城，单凭一己之力寸步难行。
云惊鸿虽已联系上，提供了不少勋贵家的阴私消息，但那些终究是虚的。
她需要一个更稳定、更庞大的网络，来支撑她未来的谋划，以及探查沈玦昏迷真相所需的人力物力。
目光，落在了“百草堂”三个鎏金大字上。
这是京城最大的药铺，也是皇商白家的产业。而白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嫡女白芷妍，正是她的目标。
“小姐，到了。”贴身丫鬟低声道。这丫鬟是她入府后亲自挑选的，名唤忍冬，心思细腻，口风也紧。
晏华裳颔首，扶着忍冬的手下了马车。
她今日装扮素雅，只一支白玉簪挽发，与周遭珠光宝气的贵女们格格不入，却自有一股清冷气度。
踏入百草堂，药香扑鼻。
堂内伙计见来人气度不凡，连忙上前招呼。
“这位夫人，需要些什么？”
“可有年份足些的雪山血莲？或是极地寒潭旁的冰魄草？”晏华裳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落入内堂之人的耳中。
伙计面露难色：“夫人，您说的这两味都是稀世珍品，小店……”
“雪山血莲，非百年不足以入药，其色应如凝血，瓣缘隐有金丝。市面多以普通红莲染色冒充，火候稍过，金丝便失，药性亦大打折扣。”晏华裳不急不缓，目光扫过柜台内琳琅满目的药材，“至于冰魄草，生于至寒之地，采摘需以玉器，见铁器则灵气尽失。保存更需用寒玉盒，寻常木匣，不过三日便枯萎如杂草。”
她语调平淡，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如何，却字字珠玑，点破了药材行当里最隐秘的关窍。
伙计听得目瞪口呆，连柜台后的老掌柜也不禁抬起头，眼中闪过惊异。
就在这时，内堂的珠帘被一只素手掀起。
“想不到，京城之中，还有对药理如此精通之人。”声音清越，如珠落玉盘。
晏华裳抬眼望去，只见一女子身着鹅黄锦裙，外罩狐裘，容貌明丽，一双杏眼清澈灵动，正带着几分探究看着她。
正是白家嫡女，白芷妍。
“白小姐谬赞。”晏华裳微微福礼，“不过是久病成医，闲暇时多看了几本杂书罢了。”
白芷妍走上前，目光在晏华裳脸上停留一瞬，笑道：“夫人过谦了。您方才所言，绝非杂书能载。不知夫人寻这两味珍药，所为何用？若是急症，或可斟酌替代之法。”
“是为家中病人调理。”晏华裳语带含糊，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忧色，“王爷久卧病榻，寻常温补之药已难见效，故想寻些奇珍，搏一线生机。”
白芷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，璟王昏迷之事京城皆知，这位冲喜的王妃处境艰难，她亦有耳闻。
此刻见晏华裳不卑不亢，言谈间对药理见解非凡，那份同为女子不易的感触，以及对其才学的欣赏，让她心生亲近。
“此处不是说话之地，夫人若是不弃，请内堂一叙。”白芷妍侧身相邀。
内堂陈设雅致，暖香袅袅。摒退左右后，白芷妍亲自斟茶。
“不瞒夫人，您方才所言的两味药，百草堂库中确实存有一些，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看向晏华裳，“夫人似乎并非只为寻药而来？”
晏华裳接过茶盏，指尖温热。
她知道，与聪明人说话，无需太多弯绕。
“白小姐慧眼。寻药是真，借此结识白小姐，亦是真。”她直视白芷妍，“王府深似海，我势单力薄，需寻一二盟友，互为依仗。久闻白小姐掌管白家部分产业，手腕非凡，且不似寻常闺阁只知胭脂水粉，故冒昧前来。”
白芷妍挑眉，并未立刻接话。商海浮沉，她见过太多想借白家势力之人。
晏华裳也不急，轻抿一口茶，继续道：“我观百草堂药材炮制虽精，但有些南方特有的药材，因运输保存不易，药性总有损耗。若能在采摘地便由精通药性之人初步处理，再以特殊之法运送，或可保全八九分药力。这其中利润，白小姐应当比我更清楚。”
她轻轻放下茶盏，声音沉静：“我能提供一些……独特的方子，以及辨别药材真伪、优化炮制流程的法子。而我所求，不过是借助白家通达各地的商队，帮我留意一些……不寻常的消息，必要时，提供些许方便。”
白芷妍心动了。
晏华裳提出的，正是白家药材生意想要更进一步的瓶颈。
若真能解决，利润何止翻倍？而这位璟王妃，身处漩涡中心，其价值，远不止于几张药方。
“夫人需要消息，关于哪方面？”白芷妍试探道。
“所有。”晏华裳目光微凝，“朝堂动向，边疆传闻，乃至……一些神鬼志异、奇闻怪谈，我都有兴趣。”
白芷妍心中一震，这位王妃的胃口，比她想象的要大。但风险与机遇并存。
她沉吟片刻，展颜一笑，那笑容如春花绽放，带着商贾之家独有的爽利与精明：“既然如此，夫人这个朋友，我交了。只是合作之事，需得从长计议……”
晏华裳亦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浅笑，她知道，这条至关重要的线，终于搭上了。
“自然。细节之处，我们慢慢商议。”
窗外寒风依旧，室内却因这刚刚缔结的盟约，生出几分暖意。
晏华裳知道，通往真相和复仇的路上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“对了，”白芷妍似想起什么，状似无意地道，“前日听闻，南边似乎有些关于‘幽冥道’的古怪传闻，夫人若有兴趣，我让下面的人留意着，收集到消息便给夫人送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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