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鱼饵已放出，静待。”
这五个字像根细刺，扎在林薇心里，让她整宿没睡踏实。陆沉舟到底布了什么局？放的是哪类饵？要钓的又是谁？她翻来覆去猜了半宿，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会儿，醒来时枕头上还印着浅浅的褶子。
第二天去医院，走廊里静得反常。平时护士站总围着几个闲聊的同事，今天却只有人低头写记录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楚。小吴手里攥着个手机，眼神时不时往后勤那边飘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，连林薇跟她打招呼都慢了半拍才回应。林薇心里门儿清，这平静底下，肯定藏着暗流。
下午，她去外科病房给老兵张叔做心理疏导。张叔前阵子做了腿部手术，恢复得不错，见了林薇就笑：“林护士来啦，快坐！”他往旁边挪了挪，输液管跟着晃了晃，药水滴得更慢了些。
聊完术后情绪调节的事，张叔忽然往前凑了凑，声音压得低，连嘴角的笑意都收了：“林护士，你听说没？咱们院后勤处，好像要动了。”
林薇手里的笔顿了下，装作好奇：“动？怎么动？”
“我听隔壁床家属说的，他家男人在后勤干活。”张叔的声音又低了点，眼神往门口瞟了瞟，“说是有个大领导的远房亲戚，姓楚，之前塞进后勤管仓库，听说手脚不干净，倒腾了不少医用耗材出去。这回不知道撞了哪门子枪口，上面要严查，估计要栽！”
后勤、仓库、姓楚……林薇的心跳一下快了，指尖捏着笔记本，纸页边缘被攥出个小坑。这难道就是陆沉舟放的“饵”？故意把风声放出去，点了“楚”姓，是敲山震虎，还是引蛇出洞？
她压着情绪，笑了笑：“这些都是咱们听来的闲话，当不得真。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腿，等好了还能去操场遛弯呢。”
张叔哈哈笑起来，拍了拍腿：“你说得对！我就是随口唠唠。”
林薇又陪他聊了两句，起身告辞。走出病房时，正好碰到两个后勤的干事从走廊那头过来，一个手里夹着文件夹，另一个低着头，嘴里念念有词，脸色发灰。见了林薇，两人都愣了下，脚步顿了顿，又匆匆走了，连招呼都没打。
接下来的半天，林薇更留意周围的动静。中层领导办公室的门开得比平时勤，偶尔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，眉头都皱着。下午五点多，她在护士站写交班记录，笔尖刚落下“患者情绪稳定”几个字，就听到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还夹着压低的议论。
“凭什么说查就查？一点风声都没有，这不是坑人吗？”说话的是后勤的老王，声音里带着不满，却不敢放大。
另一个人赶紧拽了他一把：“小声点！没听说是上头直接下的令？纪委都介入了，现在谁都保不住！”
“肯定是得罪人了呗！”老王的声音更闷了，“早就说那位置烫手，偏要往上凑，现在好了，栽了吧！”
脚步声渐渐远了，护士站里静了几秒。护士长轻轻叹了口气，摇了摇头，拿起水杯喝了口，没说话，但眼神里的谨慎藏都藏不住。林薇知道，“鱼饵”起效了，恐慌已经开始蔓延。
回到宿舍，林薇刚把外套挂在衣架上，手里的咖啡杯还没碰到桌沿，手机突然震了——是加密通道的提示音。她赶紧点开，是高远发来的：“鱼咬钩了。目标想联系中间人灭口，已经被控制。首长问，你想来看吗？”
后面附了个地址，是市郊那个僻静院落的房间号。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，又一抬，指尖有点发颤。鱼上钩了？目标被抓了？陆沉舟还问她要不要去看？看审讯？看那些躲在暗处害她的人落网？
一股寒意混着点冷冽的好奇涌上来，她几乎没犹豫，回了句：“现在过去？”
“车在楼下。”高远的回复秒到。
林薇抓起钥匙就往外跑，电梯里的数字跳得慢，她盯着“1”字，手指在按键上轻轻敲着。楼下，高远的车果然停在老位置，黑色的车窗贴着膜，看不清里面。她拉开车门坐进去，高远没说话，只是冲她点了点头，立刻发动车子。
车里的气氛绷得紧，高远握着方向盘的手，指节泛白。窗外的路灯飞快往后退，暖黄的光在他脸上晃，他却没看一眼，眼睛盯着前方的路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林薇没问，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，沉得慌。
再次到那个院落，门口的守卫多了两个，穿着黑色制服，站姿笔挺，看到高远的车，只是点了点头，没拦。高远引着林薇往里走，穿过一条栽着梧桐树的小路，来到一栋更靠里的小楼。推开门，里面是间监控室，光线暗，只有几块大屏幕亮着，光映在墙上，晃得人眼睛有点花。
陆沉舟站在屏幕前，背对着门口，常服的肩章在光线下泛着冷光。他没回头，仿佛早就知道是她来了。高远无声地退了出去，轻轻带上门，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。
林薇走到陆沉舟身边，看向屏幕。屏幕被分成了几个画面，其中一个是审讯室——里面坐着个微胖的男人，穿着后勤的蓝色工作服，领口敞开着，汗把后背洇湿了一块，他瘫在椅子上，头低着，头发乱得很，眼神惊恐地盯着对面的审讯员，手指绞着衣角，不停发抖。旁边的画面里，是个流里流气的男人，头发染成了黄色，袖口卷着，露出小臂上的纹身，他靠在椅背上，眼神躲闪，却还强装镇定，手指在腿上敲着。
“后勤仓库管理员，楚家的远亲。”陆沉舟的声音低沉，没一点温度，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，“另一个是中间人，负责找刘梅来闹事的。”
他的目光没离开屏幕：“查到他倒卖医用耗材的证据后，他慌了，想联系中间人，给了十万块，让对方远走高飞，永远别回来。”
林薇看着屏幕里那两个男人——之前说不定还仗着楚家的关系耀武扬威，现在却像待宰的羔羊，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。她心里没多少快意，反而觉得冷——这些人不过是棋子，随时会被背后的人舍弃。
“他们……会说背后的人吗？”林薇轻声问，声音在安静的监控室里有点飘。
“不重要。”陆沉舟的语气很淡，“有这些证据，足够敲断楚家几根爪子，也够让他们疼一阵，安分些日子。”
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扳倒楚家——楚家根基深，没那么容易倒。他要的是震慑，是告诉楚家，他的手能伸多远，反击能有多狠。
就在这时，审讯室里的仓库管理员突然抬起头，声音发颤，喊了句什么。因为收音不好，听得模糊，但林薇隐约听到了“楚……让我做的……我没办法……”几个字。陆沉舟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，指尖轻轻敲了下控制台，“嗒”的一声，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。
几乎同时，他放在控制台上的内部通讯器响了。陆沉舟拿起听筒，只听了一句，眼神瞬间变得锐利，像刀一样，周身的气压一下降了下来，连空气都仿佛冻住了。
“确定吗？”他对着话筒冷声问，声音里没一点情绪。
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，陆沉舟沉默了几秒，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审讯画面，又移开，落在窗外的夜色上——外面黑得很，连颗星星都没有。
“知道了。继续监视，别惊动。”他沉声下令，挂断了通讯，把听筒放回原位，指节还在微微用力。
他转过身，看向林薇。脸上的冰冷还没褪去，眼神却复杂得很，像藏着深不见底的波澜。
“鱼饵的效果，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里带着点冷嘲，“比预想的好。蛇，被惊出洞了。”
林薇的心一下提起来，手里的水杯没拿稳，水洒了一点在裤腿上，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：“怎么了？”
陆沉舟的目光很深，像能看透夜色：“楚家的核心人物，楚老爷子最信任的助理，一个小时前，以探病为由，去了邻省军区总院。”
他顿了顿，一字一句，说得很清楚：“探望的是，正在那里疗养的前任军区参谋长，徐老。”
徐老？林薇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这个名字她听过，是军区里的元老，虽然退休了，但影响力还在。而且，晚宴上那个找她麻烦的徐副主任，就是徐老的儿子。
楚家在这个时候去拜访徐老，绝不是普通的探病。
陆沉舟看着窗外，灯光在他眼底映出一点冷光，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：“真正的较量，”他转过头，目光落在林薇脸上，“现在才刚刚开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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