焦富收拾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鱼妖,继续北行。
终于,在那极北之域,浩渺深邃的海底,北海龙宫的轮廓呈现在眼前。
只见一片巨大的海底平原之上,巍然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宫殿群。那宫殿并非以金玉为主,而是通体由万年不化的玄冰与漆黑的深海玄铁筑成,棱角分明,线条硬朗,在幽暗的海水中散发着森然寒光,自有一番北地特有的庄严与冷冽气派。宫阙之间,有巨大的夜明珠和散发着蓝光的奇异珊瑚照明,映照得整座龙宫既辉煌又神秘。
听闻天庭巡察使、亦是旧识的焦富前来,北海龙王敖顺亲自率龙子龙孙、文武臣工,出得那巍峨的宫门相迎。这位北海之主,身形比敖闰更为魁梧雄壮,面容上也更多了几分风霜侵蚀的痕迹。
双方于宫门外见礼。焦富依旧是天庭巡察使的气度,持礼周全,不卑不亢。
敖顺还礼,目光扫过焦富身上那身代表着天庭正统的仙官袍服,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感慨,随即被沉稳的笑意所取代。
引入那由巨大冰柱支撑、开阔而气氛肃穆的正殿。焦富端坐客位,神情平静,将那一套“奉玉帝旨意,巡察四海,查探水族动向,访察有无妖氛勾连,以安天界之心”的官方说辞,清晰而平稳地陈述出来,语气中并无刻意拿捏姿态的傲慢,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北海龙王敖顺抚着颔下略显虬结的龙须,静静聆听,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光,看到了许多年前。他与焦富之间,渊源可谓极深。焦富出身北海,其最初的峥嵘头角便是在这片苦寒之水中崭露。彼时敖顺念其根骨奇佳,禀赋非凡,赠予过兵甲,虽有施恩笼络之意,却也存了几分惜才之心。
如今,眼见这位昔日搅动四海风云、甚至敢与天争锋的北海俊杰,历经劫波,被打入凡尘受苦,竟又能挣脱樊笼,更得玉帝陛下青睐,授以此巡察四海的要职,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归故地,敖顺心中亦是百感交集,五味杂陈。
待焦富言毕,敖顺朗声一笑,那笑声浑厚有力,在这冰冷的殿宇中激荡起隐隐的回音,瞬间冲淡了不少官方会面的拘谨与距离感:“焦巡察使……”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焦富,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,“得知你灾消难满,脱得困厄,更蒙玉帝陛下不弃,授此重任,老夫心中甚是欣慰!此乃焦巡察否极泰来之幸,亦是我北海走出去的英才之荣光!看到你今日之成就,老夫与有荣焉!恭喜,恭喜啊!”
焦富离席微微躬身,拱手道:“陛下言重了。昔日陛下赠宝点拨之恩,敖辰殿下提携之情,焦富虽历经劫波,却一直铭记于心,不敢或忘。今日能以此身重归北海,拜见陛下与故人,心中亦是感慨万千,快慰非常。” 他的回应,同样将姿态放低,重提旧恩,既是对敖顺善意回应,也表明自己并非忘本之人。
随即,北海龙宫设下盛宴。虽处极北苦寒之地,但龙宫底蕴犹在,宴席之丰盛毫不逊色。巨大的冰玉案几上,摆满了北海特有的珍馐美味:千年冰髓酿造的灵酒寒气森森却醇厚无比,北海特产的银鳞雪鱼脍切得薄如蝉翼,晶莹剔透,更有那北俱芦洲生长的火枣,冰火相济,别具风味。
席间的气氛,远比在西海时更为热络真切。一众北海龙族、水族官员,也多是与焦富相熟,或曾并肩作战,或曾敬畏其昔日“覆海大圣”之威名的,此刻见龙王态度如此,也纷纷放下顾忌,上前敬酒叙旧,殿内一时间觥筹交错,笑语喧哗,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欢畅与感慨。
酒过数巡,宾主尽欢。焦富见时机成熟,便对北海龙王敖顺道:“陛下,旧友重逢,把酒言欢,实乃快事。然,叙旧虽好,天庭公务却不可废。焦富既奉旨意,还需往北海几处紧要水域实地勘察一番,记录水情,了解现状,以便回天复命时,能对玉帝陛下、对天庭上下有个详实明确的交代。还望陛下理解,并予以安排。”
敖顺闻言,捻须沉吟,他自然明白这只是例行公事,关键在于焦富想去哪里。
他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此乃应有之义,巡察使恪尽职守,老夫岂有不支持之理?北海辽阔,险峻奇异之处甚多,却不知巡察使此番欲往何处勘察?可有意向之所?”
焦富放下酒樽,目光平静地迎向敖顺探询的视线,语气坦然,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,缓缓道:“焦富出身北海,于此地成长、成名,亦于此地……嗯,历经沉浮。于情于理,于公于私,那‘浪涌潭’旧地,都当去一观,以全此行。至于北海其他重要水域,但凭陛下安排指引便是。”
“浪涌潭”三字一出,席间热闹的气氛为之一静。
在座谁不知晓,那浪涌潭乃是当年焦富作为“覆海大圣”时,对抗天庭、经营势力的核心魔窟!也是最终引来王灵官率天兵征讨,将其基业毁于一旦的战场!焦富此刻主动提出要去那里,其用意……耐人寻味。
敖顺深深地看了焦富一眼,见他面色坦然,并无寻衅或怨恨之色,心中略定,哈哈一笑,打破沉寂:“好!巡察使坦荡!浪涌潭确是该去一看。除此之外,北海尚有几处险要水域,亦可一并巡察,让巡察使对北海现状有一全面了解。老夫这便安排向导与仪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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