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微妙的气氛尚未完全沉淀，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便打破了夜的宁静，带着不容忽视的惊惶。
“大人！大人！”是司徒岸贴身长随的声音，透着前所未有的慌张。
司徒岸与凌无双对视一眼，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
若非天大的事，下人绝不敢在此时打扰。
“进来。”司徒岸沉声道。
长随推门而入，甚至来不及对书房内多出的、一身夜行衣的凌无双表示惊讶，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声音发颤：“大人，不好了！
刚……刚刚京兆府尹派人急报，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，刘明远刘大人……在府中遇害了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
凌无双失声，一步上前，“何时？何地？如何死的？”
司徒岸的脸色也在瞬间沉了下来，眸中寒光乍现。
长随喘着气，快速回禀：“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！
是在刘大人自家府邸的内院书房！
据说……据说死状与之前的赵主事，极……极为相似！
也是面无伤痕，表情惊恐，背上……背上也发现了那‘鬼官’的朱砂印记！”
又一个！
而且是在守卫森严的官员府邸内院！
凌无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凶手的猖狂与手段，远超她的想象。
这已不是简单的谋杀，这是对朝廷法度、对京城治安赤裸裸的挑衅！
“备轿！不，备马！”
司徒岸瞬间恢复了丞相的威仪，语速极快地下令，“立刻去刘府！通知六扇门的人，封锁现场，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！”
后一句话是对凌无双说的。
“是！”
凌无双毫不迟疑，此刻也顾不得方才的尴尬与试探，案情如火！
她甚至来不及换下夜行衣，只将蒙面黑布收起，便与司徒岸一同快步冲出书房。
丞相府的护卫动作迅速，两匹骏马很快备好。
司徒岸与凌无双翻身上马，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，踏着清冷的月色，朝着刘明远府邸疾驰而去。
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，如同催命的鼓点。
刘府位于城西，算是官员聚集的区域之一。
此刻，府门外已被京兆府的衙役团团围住，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，映照着守门家丁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。
司徒岸与凌无双勒住马缰，不等马匹停稳便跃身而下。
京兆府尹早已冷汗涔涔地候在门口，见到司徒岸，如同见了救星，连忙上前行礼，声音都在发抖：“下官参见丞相大人！凌……凌捕头也来了？这、这……”
“现场何在？带路！”司徒岸语气冰冷，不容置疑。
“在内院书房，请、请随下官来。”府尹不敢多言，连忙在前引路。
穿过几进院落，越往里走，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恐慌情绪就越发明显。
丫鬟仆役们聚在廊下，瑟瑟发抖，低泣声不绝于耳。
内院的守卫明显比外院森严，但此刻这些护卫脸上也写满了茫然与恐惧，他们守住了外围，却没能阻止死神降临在内院书房。
刘明远的书房位于内院东侧，是一个独立的小套间，外间待客，里间藏书和处理公务。
此时，书房门口守着更多的衙役，面色凝重。
凌无双一踏入院子，锐利的目光便如同扫描一般，迅速掠过整个环境。
院墙高耸，无明显攀爬痕迹。
地面是青石板铺就，因前几日的雨水，还有些湿润，但未见明显的陌生脚印（已被先到的衙役一定程度上破坏）。
书房窗户紧闭。
她随着司徒岸和府尹走进书房外间。
陈设典雅，并无异样。
空气中，隐隐约约，似乎漂浮着一丝极淡的、若有若无的异香！
凌无双心头猛地一跳！这香气……
与赵文康指甲缝里那残留物的气味，极其相似！
只是更加飘忽，几乎难以捕捉。
她不动声色，没有立刻声张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里间。
里间的门敞开着。
只见工部郎中刘明远，身穿常服，仰面倒在书案旁的地毯上。
他的面容与赵文康如出一辙，双眼圆瞪，嘴巴微张，凝固着死前那一刻极致的恐惧。
他的双手也是自然垂落身体两侧，并未见挣扎痕迹。书案上的公文摆放整齐，笔墨纸砚井然有序，一盏喝了一半的茶水放在案头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起身，下一刻便会回来。
唯一刺眼的，是他背部官服上，那个用朱砂绘制的、扭曲诡异的“鬼官”印记，在烛光下散发着不祥的血色。
“死亡时间约在子时初刻到子时三刻之间。”
先一步赶到现场的六扇门仵作低声向凌无双汇报，“体表无外伤，初步检验，亦无中毒迹象。
死因……疑似惊惧过度，心脉骤停。”
又是惊惧过度！心脉骤停！
凌无双蹲下身，仔细检查刘明远的双手。
果然！在刘明远左手的指甲缝里，她也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少的暗红色残留物！
与赵文康指甲里的，一模一样！
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，用银针和小镊子，小心翼翼地将这点残留物采集起来。
这一次，证据更加确凿！这诡异的香料，就是关键！
司徒岸也俯身观察着尸体，他的目光在那“鬼官”印记上停留了许久，眼神冰冷刺骨。
他直起身，看向凌无双，两人目光交汇，无需言语，都已明白——连环案！
同一凶手，或者至少是同一团伙所为！
“刘大人近日可有何异常？可与何人结怨？府中护卫是如何值守的？”
司徒岸转向面如土色的刘府管家，一连串问题抛出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管家扑通跪地，涕泪横流：“回、回丞相大人，我家老爷近日并无异常啊！
只是……只是前几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，但问起也不说。
结怨……老爷为官谨慎，未曾听说与谁有深仇大恨啊！
至于护卫……内院一直有四人轮流值守，每两个时辰一换，今夜并未听到任何异动，也没见到任何陌生人潜入……大人，老爷死得冤啊！”
护卫未发现异常？
凶手是如何潜入这守卫森严的内院，又是如何在护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，让刘明远“惊吓”而死，并留下印记的？
凌无双站起身，走到窗边检查。
窗户都是从内闩好的，并无撬动痕迹。
她又仔细检查了门轴、地板，甚至房梁，都未发现密道或暗格的迹象。
凶手，仿佛真的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“鬼官”！
但凌无双绝不相信鬼神之说。
她目光再次落在那盏喝了一半的茶水上，又看了看刘明远惊恐的脸，以及他指甲缝里的证据。
一个念头逐渐清晰：凶手，或许并非从外部潜入。
或者，他用了某种方法，让刘明远自己“邀请”他进入，或者……凶手使用的杀人手段，根本不需要与受害者直接接触？
那诡异的香料，再次浮现在她脑海。能致幻？能制造极度恐惧？
她感到一张巨大的、无形的网，正缓缓收紧。
而第二个死者的出现，意味着凶手的行动在加速，也意味着，他们离真相，或许更近了一步，但也离危险，更近了一步。
（第9章已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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