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国的风，比南域的任何一处都要凛冽。它裹挟着碎雪，刮在脸上如同刀割。楚天站在一座覆满积雪的山巅，眼前是一片被冰雪封冻的峡谷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幽冥气息。
他追踪那股气息已三日。线索从南域一路延伸至北境，最终指向了雪无情陨落的这片故土。
峡谷深处，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伫立。她身披一套残破的银色甲胄，甲片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，手中握着一柄同样覆满冰晶的长剑。那身形，那站姿，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，楚天也绝不会认错。
是雪无情。
或者说，是她的残魂，被某种力量操控的躯壳。
“雪无情。”楚天开口，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模糊。
白衣身影缓缓转过身，兜帽下的面容被冰霜覆盖，看不真切。但她握剑的手，却在微微颤抖。
没有多余的言语，那身影动了。她脚下的积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，人已如一道白色闪电，瞬息之间出现在楚天面前。冰冷的剑锋，直刺楚天的心脏。
快！狠！准！
楚天瞳孔骤缩，瞬间拔出焚天剑迎击。剑身相撞，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，火星与冰屑四溅。
“铛！”
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，楚天踉跄后退三步，虎口发麻。对方的力道，远超一个普通修士，甚至不逊于当初的黑衣长老。
“为什么？”楚天低喝一声，不退反进，焚天剑上燃起金色火焰，“玄黄让你来的？”
白衣人影没有回答，只是沉默地攻击。她的剑法大开大合，却又精准无比，招招不离楚天的要害。她的动作不带一丝情感，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。
楚天渐渐发现不对劲。雪无情的剑法虽然凌厉，却有着致命的破绽。她的每一次攻击，都带着一种自我毁灭的倾向，仿佛在战斗中，她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“你的身体……”楚天在一次格挡后，借着短暂的间隙喊道，“你根本不想战斗！”
白衣身影的动作猛然一滞。
就是现在！
楚天抓住这个破绽，欺身而上，焚天剑没有刺向她的要害，而是精准地点在了她手腕的“曲池穴”上。那里，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正顺着经脉蔓延。
“呃！”雪无情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，仿佛从梦中惊醒。她手腕一软，长剑脱手，掉落在雪地里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脆响。
她捂着头，痛苦地跪倒在雪地上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。覆面的冰霜碎裂，露出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。那双本该清澈如雪的眼眸，此刻却充满了挣扎与痛苦，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她眼中交战。
“楚……天？”她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茫然。
看到这张脸，听到这个称呼，楚天心中一痛。他认得这张脸，也认得这种痛苦。在雷音寺，风清雪护寺重伤时，他见过；在月神族，月天姬为难时，他也见过。那是被外力侵蚀心智的挣扎。
“是我。”楚天收剑入鞘，上前一步，想要扶起她，却又怕刺激到她，“你还认得我吗？”
雪无情看着他，眼神中的挣扎愈发剧烈。突然，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双手抱住头，整个人蜷缩起来。“不……不要……走开……他们是魔鬼……”
“谁？是谁在控制你？”楚天沉声问道，他知道，这是驱散她心中迷雾的唯一机会。
“幽冥……大长老……”雪无情断断续续地说道，声音里满是恐惧，“他说……我是破界者的劫数……他说……我该为当年的事……付出代价……”
当年的事……
楚天瞬间明白了。雪无情口中的“当年的事”，恐怕与雪国覆灭，甚至与他家族的仇怨有关。幽冥大长老利用了她内心的愧疚与执念，将她炼化成了这具没有自主意识的杀戮傀儡。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楚天蹲下身，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，“一切都是玄黄和幽冥殿的阴谋。你只是个受害者。”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”雪无情痛苦地摇着头，“我……我控制不住自己……我怕……我怕我会变成他们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她猛地抬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。一股浓郁的幽冥煞气从她体内爆发，她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。
“杀了我……楚天……”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，“在我彻底变成他们之前……杀了我！”
说完，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，眼中只有毁灭的意味。
楚天没有躲闪。他知道，这一剑，他必须刺下去。不是为了杀戮，而是为了救赎。
焚天剑上，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。但在刺出的最后一刻，楚天收敛了所有杀意，将一股精纯的破界血脉之力，顺着剑尖渡了过去。
“啊——！”
雪无情被剑刺穿胸膛，却没有流血。那股温暖的血脉之力，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她被禁锢的意识牢笼。她眼中的黑色纹路迅速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。
她低头看着胸口的剑，感受着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在消散，身体里那个操控她的声音在哀嚎着死去。
“我……回来了？”她虚弱地看着楚天，眼中满是泪水。
楚天缓缓抽出长剑，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：“你回来了。没事了。”
雪无情在他怀里，气息越来越微弱。刚才那一剑，不仅驱散了幽冥残魂，也重创了她本就残破的灵体和神魂。
“楚天……谢谢你……”她轻声说，嘴角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，“能……再见到你……真好……”
话音落下，她的眼睛缓缓闭上，身体彻底失去了温度，化作点点星光，消散在风雪中。只留下一枚小小的、刻着雪花图案的玉佩，掉落在楚天手中。
楚天握着那枚冰冷的玉佩，站在茫茫雪谷中，久久不语。
他赢了，却也输了。他净化了雪无情的残魂，却也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。玄黄的阴谋，比他想象的更加恶毒。这种操控人心、玩弄灵魂的手段，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
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，残碑印记突然微微发热。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玄黄既然能操控雪无情，就同样能操控其他人。花梦瑶的安危，从未如此紧迫。
他将玉佩收入怀中，转身望向南域的方向。
“玄黄，”楚天握紧了拳头，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决心，“这一世，我不仅要阻止你，更要彻底清算这一切。”
风雪更大了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。楚天的身影，却如同一座山，屹立不倒。他知道，前方的路，将是九死一生。但为了守护，他义无反顾。
（第二卷 第274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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