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玄门山门紧闭，两尊高达百丈的青铜神兽雕像镇守两侧，目光如电，俯瞰着山下蝼蚁般的众生。楚天一身灰布长衫，面容普通，眼神却如古井深潭，毫无波澜。他混迹在前来参加太玄门十年一度“演武论道”的散修人群中，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。
三年来，他以“楚渊”之名，从外门杂役做起，一步步爬到了内门弟子的位置。他收敛了所有锋芒，将破界血脉压制到极致，连残碑印记也沉寂如死物。他像一块海绵，疯狂吸收着关于太玄门的一切。
而他最关心的，是藏于山门最深处，那座名为“摘星台”的禁地。
“楚师兄，听说了吗？今年演武论道的魁首，将有机会被选为摘星台的守台弟子。”一个年轻弟子兴奋地对楚天说道。
楚天神色不变，淡淡应道：“哦？那是何等机缘。”
“机缘？那是飞蛾扑火！”另一名弟子冷笑，“那地方邪门的很，每隔十年开启一次，每次都传出有弟子离奇陨落。掌门还美其名曰‘心性试炼’。”
楚天心中了然。他在藏经阁翻阅的那些残缺典籍没有骗他。所谓的“心性试炼”，不过是个幌子。太玄门历代掌门，用这种方式，将最杰出也最容易被控制的弟子，献祭给摘星台下的某个存在。
“楚师兄，你也是来争夺魁首的吧？”之前的年轻弟子问道。
楚天摇了摇头，转身没入人流。他不需要魁首，他只需要一个机会，一个能靠近摘星台，看清下面究竟在炼制什么的瞬间。
夜幕降临，太玄门内灯火通明，演武坪上人声鼎沸。百名内门精英弟子各展神通，法宝光华交错，灵力激荡，引来阵阵喝彩。
楚天站在人群边缘，冷眼旁观。他的目光，却越过喧闹的人群，落在演武坪尽头的一座白玉高台上。
高台上，站着一名白衣女子。
她身姿窈窕，面容清丽绝伦，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澄澈，却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。她便是花梦瑶。
如今的她，已是太玄门内门首席，地位尊崇。三年过去，她似乎变得更加沉静，也更加冷漠。她站在那里，就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，俯视着台下的争斗。
但楚天知道，这具身体里，封存着怎样一个破碎的灵魂。
“花师姐不愧是首席，这‘月影分光剑’使得出神入化，无人能出其右。”台下有人赞叹。
花梦瑶并未回应，她的目光看似落在擂台，实则穿透了人群，精准地落在了楚天身上。
只一眼，她握着剑柄的手便微微一顿。
不对劲。
这个人的气息……很熟悉。不是长相，不是功法，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契合与悸动。就像失散万年的拼图，突兀地出现在眼前。
她看到了楚天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。
那不是看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眼神。那是一种……想要将他彻底抹杀的决绝。
花梦瑶心中警铃大作。她不动声色，指尖却悄悄掐了个法诀。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力探出，直奔楚天而去。
楚天早已察觉。他不退反进，在灵力及体的瞬间，身形诡异一晃，如鬼魅般出现在花梦瑶身前三尺。
“花师姐，别来无恙。”楚天开口，声音沙哑，刻意改变了声线。
花梦瑶瞳孔骤缩。这个声音……这个气息！她终于确定了。
“楚天！”她失声惊呼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杀意。
“轰！”
话音未落，花梦瑶动了。她手中的月影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，直刺楚天咽喉。剑势迅捷狠辣，没有丝毫留手，正是太玄门镇派绝学《太玄九变剑》的第一式，快如闪电，专攻要害。
楚天早有防备，侧身避过剑锋，同时一掌拍出。掌风浑厚，带着一股苍茫古朴的气息，正是他融合了部分破界血脉力量后，无意识间流露出的招式。
“砰！”
掌剑相交，气浪炸开。花梦瑶身形一晃，竟被震退了半步。她眼中闪过一丝凝重。
三年来，她修为大进，已臻化境。可眼前这个“楚渊”，随手一击，竟能与她分庭抗礼。
“你不是楚渊！”她厉声喝道，“你到底是谁！”
“一个你不该忘记的人。”楚天步步紧逼，眼中杀意毕露，“花梦瑶，你修炼的《轮回镜诀》，心法走偏了。再这样下去，不出三月，你必会沦为嗜血魔头！”
“住口！”花梦瑶彻底被激怒，她不再留手，《太玄九变剑》法诀连变，剑光如狂风暴雨般笼罩向楚天。
楚天无奈，只能全力应对。他一边闪躲，一边将残碑印记的力量催动到极致，化作一道道金色光盾，硬生生扛下大部分剑击。
“铛！铛！铛！”
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，两人身形快如闪电，在白玉高台上交错而过。台下众人只看到一道道流光闪烁，完全跟不上两人的速度。
“好强的实力！”
“那楚渊是谁？竟能与首席大战数百回合！”
“他好像……丝毫未落下风！”
议论声四起，整个演武坪都沸腾了。
花梦瑶越打越是心惊。楚天的战斗方式很奇特，他不追求极致的攻击，却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她的攻势。而且，他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极度危险的气息，每当她想下杀手时，那股气息就会让她心神失守。
终于，楚天抓住一个破绽。他不再闪避，任由一剑划过左肩，鲜血瞬间染红了灰衫。剧痛传来，却让他眼中金光大盛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
他低吼一声，左手猛地按在花梦瑶持剑的手腕上。破界血脉的力量瞬间爆发，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包裹住花梦瑶。
花梦瑶只觉手腕一麻，全身灵力运转瞬间滞涩。手中的月影剑“当啷”一声脱手落地。
“你……”她又惊又怒。
楚天欺身而上，右手并指如剑，却在距离她眉心一寸之处停住。他的指尖，萦绕着一丝微弱的金色光芒。
“我若想杀你，易如反掌。”楚天声音冰冷，“但我不会。因为，你是我要找的人。”
“我不认识你！”花梦瑶咬牙道，眼中水汽氤氲。
“你认识。”楚天一字一顿，“或者说，你应该认识。前世的你，会信我。今生的你，为何如此执着于一个虚名？”
“前世……今生……”花梦瑶喃喃自语，脑中仿佛有无数碎片闪过。一个模糊的背影，一张坚毅的脸，一段段破碎的画面交织在一起。
她修炼《轮回镜诀》是为了什么？是为了追寻前世的记忆，还是为了……斩断某种羁绊？
楚天见她失神，知道时机到了。他收回手指，左肩的伤口血流不止，脸色却异常平静。
“你修炼的功法，强行逆转了轮回，导致你的神魂本源不稳。”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，不由分说地塞进花梦瑶嘴里，“这是‘固魂丹’，暂时能压制反噬。但你体内的隐患，只有我能解。”
丹药入口即化，一股清凉的气息自花梦瑶识海升起，瞬间抚平了那股躁动的杀意。她脑中混乱的记忆碎片，似乎也清晰了一点点。
她抬起头，怔怔地看着楚天。那张平凡的脸，此刻在她眼中却无比熟悉。
“楚天……”她试探着，不确定地唤了一声。
这三个字，仿佛一把钥匙，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。委屈、思念、悔恨、爱恋……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她终于记起来了。
记起他是谁，记起他们曾是道侣，记起在万骨原上，是她亲手将魂魄打入他体内，又是她，在他面前魂飞魄散。
眼泪，毫无征兆地滑落。
“我……我想起了。”她声音哽咽，一步步走向楚天，伸出微微颤抖的手，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，“我好像……曾爱过你……”
她抬起泪眼，充满了迷茫与依赖：“我这是怎么了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”
楚天看着她，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唤醒记忆只是第一步，接下来，他要面对的，是这个因爱生恨，又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爱人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，握住了她冰冷的手。
“没事了。”他说，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一道阴冷的目光从太玄门最高的山峰上投下，充满了怨毒与嫉妒。
“楚天……你竟然真的回来了……”
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立于云海之间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。他正是太玄门现任掌门，玄尘。
他早就知道楚天的存在。那个伪装成楚渊的卧底，他一直觉得有趣。但此刻，他从楚天身上，感受到了一股令他心悸的力量。
以及，从花梦瑶身上泄露出的，一丝属于幽冥大长老的残魂气息。
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。一个被仇恨驱使的楚天，一个身负隐患的花梦瑶。他们是最好的棋子。
玄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期待。
“来吧，楚天。”他在心中默念，“来摘星台。那里，有你想要的答案，也有……你逃不掉的宿命。”
他要用这两人，作为祭品，彻底打开通往源界的大门！
（第二卷 第280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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