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珏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,李儒梦急忙上前搀扶,却见他眼底满是猩红。这些日子,他几乎不眠不休,除了调度物资,便是伏案写奏疏,一封比一封急切,字里行间没有半句谋权之语,只剩灾民的哀嚎与学子的困境:“蜀地一日无援,便有数千生民殒命,臣愿以余生为质,换朝廷一纸令箭,救万民于水火!”“天民学子困守灾区,粮药将尽,臣若不能往,何颜面对天下苍生?”
奏疏接连送抵京城,字字泣血,感人肺腑,情真意切使人动容。
紫禁城东宫,刘承渊对着案上的奏疏彻夜未眠。烛火下,他一遍遍翻看崔正平等人的弹劾之词,又对比川蜀零星传来的、被世家刻意淡化的灾情实况,指尖渐渐攥紧。
看着陈珏呈递上来的奏章,他深知自己虽是监国,却从未真正独断过朝政,这般违背父皇禁令、启用陈珏的决定,一旦行差踏错,便是 “忤逆帝皇”“擅权乱政” 的罪名,不仅自己储君之位难保,更可能动摇皇室根基。可世家的不作为历历在目,他们宁愿看着蜀地糜烂,也要阻挠陈珏,无非是想借灾情削弱天民学派,甚至吞并其筹措的物资与势力。
“救灾如救火,再拖下去,百万生民尽失,国威何存?” 刘承渊猛地起身,目光坚定。他想起暗枢传回来那些关于天民学子在蜀地有序救援的传闻,想起陈珏当年犯颜直谏只为停建佛阁、驳斥铺张的往事,心中已有了决断,相较于腐朽自私的世家,陈珏的担当与天民学派的实效,更值得信任。
毕竟,当年的陈珏可是实打实的帝党,只因是在看不过父皇大寿的铺张,憧佛,才刚言直上。
次日早朝,刘承渊端坐御座,目光扫过群臣,沉声道:“川蜀灾情刻不容缓,朕决意启用陈珏,解除其‘无令不得出北疆’之禁,以其协办大学士之职,授其‘川蜀救灾总协’之职,加兵部侍郎,全权统筹救援物资与调度,官府应全力配合其开展救灾事宜,凡阻挠者,以抗旨论处!”
话音刚落,朝堂顿时炸开锅。
崔正平第一个出列,叩首道:“殿下三思!圣上明旨封禁陈珏于北疆,此乃铁律!殿下尚未登基,擅自更改圣上旨意,于礼法不合,恐遭天下非议!”
“崔大人此言差矣!” 礼部尚书李嵩出列反驳,声如洪钟:“圣上虽令陈珏留居北疆,却未削其协办大学士之职,可见并非戴罪之身,连闭门思过都算不上!如今蜀地灾劫滔天,百万生民命悬一线,古有‘事急从权’之说,解除禁足以救万民,正是合乎天道人伦之举,何谈非议?”
“李尚书此言谬矣!” 崔正平抬首抗辩,目光扫过众世家大臣:“圣上旨意乃国之礼法根基,岂能因‘事急’便随意更改?殿下尚未登基,擅自变更圣上禁令,便是动摇国本!且陈珏党羽遍布川蜀,若授其兵权、掌救灾之权,恐尾大不掉,日后难制!”
“崔大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!” 户部侍郎周显忍无可忍:“世家私兵囤粮自保,见死不救,如今倒拦着真心救灾之人!依我看,你们是怕陈珏救灾有功,断了你们吞并天民学派物资、削弱其势力的念想!”
一句话戳中世家痛处,朝堂顿时吵作一团。
支持刘承渊的大臣力挺 “事急从权,以民为本”,世家一派则死死咬住 “礼法不容”“擅权乱政”,双方各执一词,争执不下,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御座前。
刘承渊端坐其上,面色铁青。他知道世家是铁了心要借这场灾情做文章,要么让陈珏困死北疆,要么逼自己违逆父皇,好坐收渔利。正当他要拍案强令时,殿外内侍跌跌撞撞闯入,声音带着狂喜与急促:“殿下!大喜!圣上醒了!宣您即刻后宫觐见!”
朝堂瞬间死寂,所有争执戛然而止。崔正平脸上的焦灼僵住,帝党大臣则面露希冀,刘承渊猛地起身,龙袍下摆扫过案几,竟顾不得整理衣袍,大步流星向外走去,只留下一句:“朝会暂停,待朕复命再议!”
后宫寝殿内,药气弥漫。
刘永昌斜倚在龙榻上,发丝枯白如霜,脸颊凹陷,早已没了往日的帝王威仪,只剩劫后余生的疲惫。见刘承渊进来,他缓缓抬了抬枯槁的手,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:“吾儿…… 过来。”
刘承渊快步上前,握住父皇冰冷的手,鼻尖一酸,积压多日的焦灼与委屈尽数涌来:“父皇,您可算醒了!川蜀灾情危重,儿臣…… 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!”
他俯身在榻前,将连日来的乱象一一禀明:世家囤粮误事、驻军呆板无措、天民学子自发救援却粮药将尽,还有陈珏三封泣血奏疏、自己欲启用陈珏却遭世家阻挠的前因后果,字字真切,未有半分隐瞒。
“世家…… 终究是靠不住了。” 刘永昌听着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疲惫,轻轻叹了口气:“当年朕崇佛,不过是病急乱投医,想求个心安。此番生死走一遭,才知江山稳固,终究要靠民心,靠能做事的人。”
他看向儿子,目光渐渐锐利起来:“朕禁足陈珏,并非真要治他罪。他的天民学派,实学兴邦,民心所向,太过‘危险’,朕禁足他,是要让他知道,大华的天下,终究是刘氏的天下,朕要将这份‘恩’,留给你去释。”
刘承渊浑身一震,瞬间明白了父皇的深意。当年的禁足,不是惩罚,而是威权的彰显,更是为自己铺路,待父皇百年之后,自己赦免陈珏,便能收获这份栋梁之才的忠心,让天民学派真正为己所用。
“父皇……” 刘承渊喉头哽咽,往日里那些关于 “登基”“父皇何时放权” 的私心,在此刻显得无比可笑。经此一遭,他才明白监国与帝王的差距,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。
“哭什么?” 刘永昌拍了拍他的手,语气带着一丝欣慰:“谁都是这么过来的。当年朕接手江山,比你如今还要惶恐。陈珏是个难得的臣子,有担当、得民心,更懂实学,是朕留给你的宝藏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虽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:“蜀地之事,你做得对。朕准了,解除陈珏北疆之禁,授他全权,凡阻挠救灾者,无论官阶高低、世家亲疏,皆可先斩后奏!”
“父皇!” 刘承渊眼中迸发出狂喜,连日来的重压瞬间消散,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了主心骨。
“去吧。” 刘永昌闭上眼,挥了挥手:“朕累了,江山迟早是你的,放手去做。记住,民心即江山,失民心者,失天下。”
刘承渊重重叩首:“儿臣遵旨!定不辜负父皇所托!”
他起身时,只觉脚步轻快了许多。走出寝殿,晨光刺破云层,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,熠熠生辉。朝堂的争执、世家的阻挠,在父皇的一道旨意面前,终将土崩瓦解。而远在北疆的陈珏,终于要等来那道迟来的令箭,踏上援蜀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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