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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昭是在一种极致的温暖与安心感中醒来的。意识尚未完全回笼，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真实的触感与耳畔平稳的呼吸声。他猛地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是凌暮安静的睡颜，墨发与他自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，而自己的手臂，仍牢牢环在对方腰间。
昨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雷雨、旧伤发作、冰冷的身体、不顾一切的拥抱……以及后来，在温暖与魔元的持续输送中，两人相拥而眠。
迟昭的心跳骤然失序，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，让他脸颊发烫。他……他竟然抱着凌暮睡了一夜！而且凌暮似乎……并未推开他？
他小心翼翼地抬眸，仔细端详近在咫尺的容颜。凌暮依旧沉睡着，长睫低垂，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，平日里冰封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，唇色也恢复了淡淡的绯色，不再有昨夜的苍白。他呼吸均匀，似乎睡得十分安稳，连眉宇间那常驻的些许郁色都淡去了不少。
迟昭看得几乎痴了。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、如此毫无阻碍地凝视凌暮。那完美的五官，那清冷又脆弱的气质，都让他心中那头贪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，却又奇异地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所取代——一种想要永远守护这份宁静的冲动。
他不敢动弹，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安眠。目光细细描摹着凌暮的眉眼，鼻梁，唇瓣……每一处都如同上天最精心的杰作。他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腰肢的劲瘦与体温，那温度已恢复正常，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暖上一些，证明他的魔元温养是有效的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巨大的幸福感将他淹没。他不仅成功地留在了凌暮身边，不仅一步步靠近了他，更在他最脆弱的时候，成为了他的依靠与温暖。这份认知，比任何力量提升、任何计谋得逞都更让他满足。
阳光透过窗纸，一点点变得明亮，屋内的事物逐渐清晰。凌暮眼睫微颤，似乎即将醒来。
迟昭心头一紧，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，装作无事发生。但就在他微微一动时，凌暮搭在他臂弯处的手指，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，仿佛无意识的挽留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，让迟昭瞬间僵住，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凌暮缓缓睁开了眼。
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初时带着刚醒的朦胧，映着晨光，如同浸在水中的宝石。他的目光先是有些空茫地落在虚空，随即，感受到了身旁的温暖与紧贴的身体，以及……环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。
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，眸光倏然转向迟昭。
四目相对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暧昧又紧绷的寂静。迟昭能清晰地看到凌暮眼中闪过的错愕、茫然，以及一丝……极快掠过的、类似于“原来如此”的清明。
迟昭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，他张了张嘴，想解释，想请罪，却发现喉咙干涩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他只能屏住呼吸，等待着凌暮的审判。是冰冷的斥责？是厌恶的推开？还是……
然而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。
凌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那目光深沉如古井，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，最终，却缓缓归于一种……近乎平静的接受。他没有立刻推开迟昭，甚至没有动怒，只是那琉璃色的眸底，冰封似乎彻底消融，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、让人心悸的幽潭。
“松手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，却并无冷意，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磁性。
迟昭如同被蛊惑般，下意识地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。那温暖的触感消失，让他心中一阵空落。
凌暮坐起身，墨发如瀑般垂落，他并未看迟昭，而是抬手揉了揉眉心，仿佛在驱散最后一丝睡意，也像是在整理有些混乱的思绪。
“昨夜……”迟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带着忐忑开口。
“旧伤偶发，天地气机引动所致。”凌暮打断了他，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，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，“你做得……不错。”
“不错”两个字，轻飘飘的，却如同最重的砝码，瞬间压平了迟昭所有的不安与忐忑。他没有责怪！他甚至肯定了昨夜自己的行为！
巨大的狂喜再次席卷而来，让迟昭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。
凌暮掀被下榻，玄色里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清瘦。他走到窗边，推开窗户，清晨带着湿润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，冲散了屋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。
他背对着迟昭，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后格外清新的小院，良久，才淡淡道：“今日不必准备早膳了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迟昭应道，也连忙起身，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物。他看着凌暮的背影，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，那孤高依旧，却仿佛不再那么遥不可及。
心垣的冰层，历经一夜风雨与温暖的冲刷，已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，甚至……在某些地方，已然悄然平复，允许了另一人的长久驻留。
迟昭知道，经过这一夜，一切都不同了。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试图攻略目标的猎手，他更像是一个……已经被默许踏入禁地的守护者。
他走到凌暮身后，没有靠得太近，只是安静地陪着，一起望着窗外那雨后初霁的凡尘景象。
“师父，”他轻声开口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笃定的温柔，“以后……无论风雨，弟子都会在。”
凌暮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回应。
但迟昭看到，他负在身后的手，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。
晨光熹微，照亮了屋檐下未干的雨滴，也照亮了两人之间，那已然跨越了万千阻碍、悄然系紧的无形纽带。博弈仍在，但胜负的天平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，倾向了那个用温柔与执着织网的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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