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往前迈了两步，步伐不快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。
鞋底碾过碎石，发出轻微的 “咯吱” 声，每一步落下，都像踩在大胡子的心尖上。
大胡子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三步，后背撞到了身后一个沙匪的肩膀，他甚至没回头呵斥，目光死死锁在零身上，瞳孔微微收缩。
周围的沙匪见状，立刻往前涌了两步，原本松散的包围圈瞬间收紧。
更多人从铁皮建筑里跑出来，手里的能量步枪举得更高，枪口泛着淡蓝色的充能微光，密密麻麻对准了零和越野车。
空气里满是能量装置的嗡鸣声，混着沙匪粗重的呼吸声，连风刮过的 “呜呜” 声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零停下脚步，声音依旧温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别紧张。我们两个人，都是精神力者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大胡子，语气平静地补充。
“不过，与你的级别不同，我们都是德尔塔级别的精神力者。”
“德尔塔级？！”
大胡子像被雷劈中一样，眼睛猛地瞪圆，嘴里的烟斗 “啪嗒” 一声掉在地上，火星溅起，很快被风吹灭。
他浑身一震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起手，冲着周围的沙匪厉声喊：
“放下！都给我放下武器！谁也不许动！”
沙匪们愣了一下，手里的枪却没敢立刻放下。
大胡子急得额头冒了汗，又使劲挥了挥手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：
“没听见吗？快把枪收起来！”
直到这时，沙匪们才迟疑着放下能量步枪，充能的嗡鸣声渐渐减弱，却没人敢把目光从零和拾叁身上移开。
大胡子快步上前两步，腰杆下意识地弯了弯，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，原本粗哑的嗓音瞬间变得谄媚，甚至带着点讨好的颤音：
“大…… 大人！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，刚才多有冒犯，您别往心里去！汽油的事您放心，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，保证是最纯净的高标号汽油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猛地一挥手，冲身后一个瘦高个沙匪喊：
“快！去后面的储油库，把最好的汽油桶扛过来，再拿两桶纯净水！动作快点！”
那瘦高个沙匪不敢耽搁，撒腿就往铁皮建筑深处跑，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风里。
大胡子站在原地，腰弯得更低了，脸上满是敬畏。
他心里清楚，德尔塔级精神力者意味着什么。整个匪窝最厉害的精神力者不过是贝塔级，连操控简单机甲的资格都没有，而德尔塔级，是他们在荒原传言里才敢提及的存在。
别说眼前是两个德尔塔级，就算只有一个，要屠了他们这窝沙匪，也跟捏死几只蚂蚁没区别。
放出系的德尔塔级就不用说了，那几乎就是人类单兵战力的天花板。就算是看似温和的感知系，也能轻易搅乱他们的神经，让他们自相残杀。
零看着大胡子恭敬的模样，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，只是那笑意里少了几分温和，多了点了然：
“不用太麻烦，够我们的车跑上三天就行。”
“够！肯定够！”
大胡子连忙点头，又转身冲旁边的沙匪喊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去拿点吃的！把昨天刚劫来的压缩饼干和罐头都拿过来！”
他一边忙前忙后地吩咐，一边时不时偷瞄零，眼里的恐惧早已被敬畏取代 。招惹德尔塔级精神力者，跟找死没两样，现在能做的，只有尽全力讨好，只求对方别记恨刚才的冒犯。
拾叁还趴在越野车的车窗边，揉了揉依旧迷糊的眼睛，看着眼前突然变了模样的沙匪，小声问零：
“零，他们怎么突然不凶了呀？”
零回头看了她一眼，语气放软了些：
“等会儿拿到汽油，我们就能继续赶路了。”
不远处，那个瘦高个沙匪已经扛着两个油桶跑了回来，后面还跟着两个人，手里提着水和食物。大胡子连忙迎上去，亲自接过油桶，小心翼翼地走到越野车旁，讨好地看着零：
“大人，您看这油……”
零轻轻点头，他才敢让沙匪帮忙给车加油，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。
大胡子亲自拎着油桶，指挥两个沙匪给越野车加油。
简易油枪嘴插进油箱时，他还特意凑过去看了眼，生怕漏了半滴。直到油箱口溢出一点油星，他才连忙让沙匪停下，又用抹布仔细擦干净车身。
接着，他招呼人把剩下的三大桶汽油搬进后备箱，桶身擦得发亮，连提手处的锈迹都被蹭掉了些。
旁边的沙匪早已把食物和净水摆成了小堆：压缩饼干装在密封袋里，码得整整齐齐；罐头有肉有水果，都是未开封的新货；两桶纯净水用干净的帆布裹着，怕路上颠簸洒出来。
大胡子亲自把这些东西塞进后备箱，又往里推了推，确保不会晃落，才直起身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，腰弯得更低了：
“大人，油加满了，后备箱还备了三桶，吃的和水也都装好了，您看还有什么吩咐吗？只要小的能做到，绝无二话！”
零刚要上车，听到这话便停下动作，回头看他。
阳光落在零灰白色的头发上，泛着淡淡的光泽，他语气平和：
“不需要了，你准备得非常好。我该拿什么跟你交换呢？”
“不用不用！”
大胡子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，双手在身前摆成十字，语气带着惶恐。
“这点东西哪配让大人您交换？能为您效劳，是小的们的福气！您要是不嫌弃，就是给小的脸了！”
他说这话时，额头又冒了层薄汗。德尔塔级精神力者的东西，他哪敢收？万一拿了东西惹对方不快，这窝沙匪怕是要彻底消失在荒原上。
零见他态度坚决，也不再坚持，只是轻轻点头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。
引擎 “突突” 两声启动，车轮碾过碎石，缓缓调头。
就在这时，后排的车窗又被摇了下来，拾叁的小脑袋探出来，胡萝卜色的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几根，她还没完全清醒，眼神带着点懵懂，却直直看向大胡子：
“大胡子，你对我们很好。”
大胡子一愣，随即脸上堆起更殷勤的笑：
“小姑娘客气了，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！”
拾叁歪了歪头，语气认真得不像玩笑。
“所以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。三天后，你去曼尼亚城找我们，我把曼尼亚帝国送给你！”
话音落下，周围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刮过干草的声音。
大胡子脸上的笑僵住了，嘴角抽搐了两下，瞳孔骤缩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又怕漏了一个字，下意识追问：
“小……小姑娘，您说什么？”
拾叁却没再回答，只是冲他挥了挥手，便缩回了车里。
零踩下油门，越野车猛地往前一蹿，卷起一阵黄土烟尘，引擎轰鸣声渐远，很快便驶上了大路，只留下一道越来越淡的车影。
大胡子僵在原地，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，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浸湿。
直到车影彻底消失在天际线，他才双腿一软，踉跄着扶住旁边的铁皮墙，大口喘着气。
刚才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还没散去，像块巨石压在胸口，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劲。
“曼尼亚帝国……送给我？”
他喃喃自语，曼尼亚帝国虽不是顶尖强国，却也是荒原上数得上的势力，常年派军队绞杀他们这些沙匪，光是去年，他的兄弟就死在曼尼亚的机甲手下好多个。
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说要把帝国送给他？是错觉吗？还是德尔塔级精神力者随口开的玩笑？
可他不敢当玩笑听。
刚才拾叁说话时，他清晰地感知到，那看似天真的语气里，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就像在说 “要把一块石头送给你” 一样简单。
他打了个寒颤，连忙站直身体，冲着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沙匪喊：
“快去收拾东西！三天后，跟我去曼尼亚城！”
沙匪们面面相觑，有人小声问：
“老大，去曼尼亚城干什么？那不是咱们的死对头吗？”
大胡子瞪了他一眼，语气带着后怕，
“少废话！那两位是德尔塔级！她说让去，咱们就必须去！要是惹恼了人家，别说曼尼亚帝国，咱们这窝子人，连骨头都剩不下！”
风又刮过铁皮建筑，卷起地上的尘土。
大胡子望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，心里依旧咚咚打鼓。他不知道那两个德尔塔级到底是什么来头，更不知道三天后的曼尼亚城会发生什么。
三天后的晨光刚漫过曼尼亚帝国的城墙，大胡子就带着精挑细选的沙匪，骑着改装摩托赶到了城门口。
城门虚掩着，没有守卫，也没有过往的行人，只有风卷着落叶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打转。
“老大，不对劲啊……”
一个沙匪攥紧手里的能量枪，声音发颤。
大胡子也皱紧了眉，感知系精神力散开，却没捕捉到半点活人的气息。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，从王城中心的王宫方向飘来，混着尘土，呛得人喉咙发紧。
他咬了咬牙，挥了挥手：
“走！去王宫！”
一行人骑着摩托往王宫冲，沿途的商铺门扉紧闭，偶尔能看见倒在路边的卫兵尸体，盔甲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。
越靠近王宫，尸体越多，到了王宫门口，他们才停下。
原本守卫森严的宫门大开，门口堆着几具被劈成几半的机甲残骸，金属碎片上还沾着碎肉。
大胡子深吸一口气，率先冲进去。
下一秒，他就僵在原地，胃里翻江倒海。
王宫的庭院里、走廊上、大殿中，到处都是尸块，有的堆成小山，有的挂在廊柱上，暗红色的血浸透了大理石地面，结成了厚厚的血痂。
曾经金碧辉煌的王宫，成了一座由尸块堆砌的坟墓，没有一个活人，连苍蝇都不敢靠近。
“怎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沙匪们吓得脸色惨白，有人甚至蹲在地上干呕。
大胡子的精神力疯狂运转，却只捕捉到一丝残留的、属于零的精神波动。
那波动里没有丝毫杀意，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，仿佛在诉说着昨夜这里发生的屠杀。
大胡子猛地回过神，厉声呵斥：
“嚎什么！打开王室宝库！接管武器库！”
沙匪们这才如梦初醒，嚎叫着冲向宝库。黄金、珠宝、稀有矿石堆得像山一样，武器库里的机甲和能量炮崭新如初，全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高级货。
最后，大胡子踩着血污，登上了王宫大殿的王座，冰冷的黄金座椅上还沾着未干的血，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，挺直了腰杆。
从这一刻起，他就是曼尼亚帝国新的主宰者。
王城外围的普通民众，从自家窗户里探出头，沉默地看着这群沙匪。
没有反抗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。或许对他们来说，谁当主宰都一样，不过是换了一群人收税罢了。
而此刻，曼尼亚城外的公路上，那辆老旧的越野车正迎着晨光奔驰。
后排座位上，拾叁蜷缩在零的外套里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，胡萝卜色的头发被眼泪打湿，贴在脸颊上。
她哽咽着，声音带着委屈：
“你为什么一个人去……为什么不叫醒我……我也能帮忙的……”
零一只手握着方向盘，另一只手伸到后排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，语气放得极软：
“好啦，不哭了。维克多跑了，不在曼尼亚城里，杀他们用不上两个人。你昨天睡了那么香，我不忍心叫醒你。”
“真的？”
拾叁抬起头，眼眶红红的，脸上还挂着泪珠。
零笑了笑，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。
“真的。下次让你来杀，咱们还有很多第七区的目标要追踪呢，不差这一个。乖，不哭了，再哭眼睛就肿了。”
拾叁吸了吸鼻子，这才慢慢止住哭声，把脸埋进零的外套里，小声嘟囔：
“那下次不许丢下我……”
“好，不丢下你。”
后来，易主的曼尼亚帝国里，渐渐流传起一个传说：曾经有个瘦高的男人，像鬼魅一样闯进王宫，一个人灭了整个帝国的皇族、军队和政府，没留下一个活口。
没人知道他的名字，只知道他灰白色的头发和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。
再后来，有人给了他一个名字——战神玛尔斯。
只有大胡子知道，那个男人，是个德尔塔级的精神力者。他偶尔会坐在王座上，想起拾叁说的 “把曼尼亚帝国送给你”，后背就会冒起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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