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张新月独自驱车赶往香港,按照何俊雄给的地址寻了过去。
车子停在一片拥挤破旧的老城区外,狭窄的巷道里污水横流,空气中飘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。张新月戴上口罩和鸭舌帽,把帽檐压得低低的,小心翼翼地踩着坑洼的路面往里走。七拐八绕后,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那扇斑驳的木门。
推开门,一股陈年霉味混着廉价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,呛得她下意识皱了皱眉。走廊尽头的灯泡在穿堂风里晃悠,忽明忽暗的光线,把屋里的杂乱衬得愈发逼仄。
何俊雄听见动静,连忙从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站起来,脸上堆着谄媚的笑,忙不迭地招呼她往里坐。
张新月只走近几步,直截了当开口:“说吧,你说的重磅礼物到底是什么?”
何俊雄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,没瞧见半分现金的影子,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,语气也跟着冷下来:“你空着手来,一点诚意都没有,我怎么敢把东西给你?”
“我刚从内地过来,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。”张新月平静地看着他,“钱我会去准备,但在给钱之前,我总得先确定你不是在骗我。”
何俊雄摸着下巴,露出几分迟疑,坐在那里半天没吭声。
张新月见状,干脆打开随身的钱包,把里面几万块的现金全掏了出来,又摘下手上那枚红宝石戒指,一起递到他面前:“我现在只有这些,现金几万,这枚戒指少说也值几十万,先压在你这儿,总算是有诚意了吧?”
何俊雄的眼睛瞬间亮了,一把抓过桌上的现金揣进怀里,又拿起戒指翻来覆去地看,指腹摩挲着圆润的戒面,嘴角的褶子都堆了起来。他满意地点点头,这才转身挪开床底的一块木板,从里面摸出一个积满灰尘的牛皮纸袋。
他抖开纸袋,抽出几张泛黄发脆的纸张,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颤:“你母亲根本不是病死的。这是她1999年在圣玛丽私立诊所的就医记录,值班医生没敢在病历上写病因,但我托关系打听过——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压得极低,“是慢性中毒,死的时候指甲盖都是青的。”
张新月的目光死死钉在病历单上,那上面的签名和日期已经有些模糊,可她指尖触到纸面纹路的那一刻,一股寒意还是顺着脊椎爬了上来,冻得她浑身发僵。
她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,追问:“一张就医记录能证明什么?有完整的化验报告吗?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?”
“林则强手里有!”何俊雄突然往前凑了凑,浓重的烟味混着霉味直冲张新月的鼻腔,“你妈走后,他连夜让人把她的头发寄到美国实验室化验出来了。”
张新月眉头紧锁,声音里满是不解:“我不明白,既然他知道了真相,为什么不去找真凶绳之以法?”
何俊雄叹了口气,往藤椅上靠了靠,慢悠悠开口:“这事儿啊,还得从头说起。”
“林则强那时候就喜欢海玲,喜欢得要命,在片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。”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,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,“可海玲眼里只有张家明,半点没把他放在心上。她和张家明结婚后,林则强还不死心,总找机会和海玲来往,这事偏偏让张家明那个厉害的母亲发现了。”
“海玲生了你之后,张母一门心思盼着抱孙子,天天逼着海玲喝各种汤药,想让她再生一个。后来她瞅见海玲和林则强还有牵扯,心里恨得慌,竟偷偷在药里下了毒。”何俊雄的声音沉了几分,带着点惋惜,“我那可怜的干女儿,就这么年纪轻轻没了性命。”
“林则强查到真相的时候,当场就红了眼,非要为海玲报仇不可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可张家明跪在他面前求他,说那是他亲妈,求他网开一面。两人为这事,当场就打了起来,打得头破血流的。”
何俊雄说着,从牛皮纸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,递到张新月面前:“你看,这就是他们当时打架的照片。我那时候正好路过瞧见了,身上没带相机,回头赶紧去找了附近的监控,花了大价钱才把这个片段买下来,翻拍成了照片。”
张新月接过照片,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面。照片是翻拍的电视画面,本就模糊不清,再加上年代久远,更是看不真切。
她盯着画面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,眉头拧得更紧:“看不清,只能从身形上看有点像,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。”
何俊雄摆摆手,示意她别急:“你听我往下说,就全明白了。”
“海玲走了没多久,张家明所在的唱片公司来了一批新人,里头有个叫周婉的姑娘,长得水灵。一来二去的,她和张家明之间就生出了爱慕之心。张家明的母亲瞅准了机会,赶紧从中撮合,想让张家明再找个媳妇,也好早点抱上孙子。”
“可这事让林则强知道了,他怎么可能乐意?”何俊雄的声音拔高了几分,带着点愤愤不平,“他直接找人拍了张家明和周婉在海边接吻的照片,转头就给捅了出去。那时候海玲才刚去世没多久,这事儿一曝光,张家明瞬间就被推上了热搜,骂声一片。”
张新月握着照片的手紧了紧,沉默了片刻才开口:“如果是小时候的我,肯定不会原谅父亲的做法。但我现在长大了,多少能理解成年人的无奈和身不由己,他这么做,其实也没什么。”
“没什么?”何俊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嗓门一下子拉高了,“可林则强不干啊!他借着舆论把你父亲逼得心神俱裂,转头就趁机把周婉占为己有了!”
“你说什么?”张新月猛地抬眼,眼底满是震惊,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何俊雄没说话,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小的海报,像是从哪本旧杂志上剪下来的,边角都已经卷了边。
他把海报递给张新月,语气沉沉:“你看看这个周婉,就什么都清楚了。”
张新月接过海报,目光落在上面那个笑容温婉的女人身上。只一眼,她的呼吸就猛地一滞——这个叫周婉的女人,眉眼间竟然和母亲有几分相似,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,那神态,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一瞬间,张新月什么都明白了。林则强哪里是喜欢周婉,他分明是把这个和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,当成了母亲的替身,就连这样的人,他都不肯放过。
何俊雄看着她骤然发白的脸色,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悲凉:“可惜你那苦命的父亲,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。他扛不住舆论的压力,又熬不过失去爱情的痛苦,最后就这么吞了毒药自杀了。林则强怕你知道这些事情后受不了,干脆就把你送去了美国,让你离这些是非远远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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