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玉轩的晨雾还没散，春红就蹲在廊下煮茶，铜壶咕嘟咕嘟冒热气，混着她嘴里的碎碎念飘进屋里：“姑娘你是没瞧见，昨儿那小太监被我怼得直缩脖子，活像只被掐了嗓子的鹌鹑……”
我正坐在窗边摸怀里的纸条，闻言忍不住笑：“你再欺负内务府的人，小心他们下次给咱们送馊饭。”
“送馊饭？” 春红端着茶进来，把杯子往我面前一放，“借他们个胆子！姑娘你现在可是皇后娘娘钦点的人，钦天监的李监正见了你都客客气气，他们敢送馊饭，我就敢把碗扣到总管太监脸上！”
茶盏里的热气氤氲上来，我刚想再说两句，就见院门口的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，脸都白了：“苏姑娘！八…… 八爷来了！带着人，就在门口！”
春红手里的茶盏 “哐当” 一声磕在桌上，热茶水溅出来几滴：“他来干嘛？难不成是昨儿在静妃宫瞧见咱们了？”
我心里一紧，摸了摸怀里的纸条，刚想起身，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，胤暄的声音跟着飘进来，比晨雾还凉：“苏姑娘在吗？本王有几句话想问问你。”
春红立刻挡在我身前，撸起袖子就想往外冲：“姑娘你别出去，我去跟他说！就说你身子不舒服……”
“别闹。” 我拉住她，顺手把纸条塞进枕头底下，“他要是真想算账，你拦不住。” 说着就往外走，刚到廊下，就见胤暄站在院中央，穿着身月白常服，脸色却比昨天的孝衣还难看，身后只跟着个小太监，倒不像来兴师问罪的样子。
“八爷找我，是为了昨儿静妃宫的事？” 我先开口，目光落在他袖口 —— 那里藏着个小布包，形状跟昨儿那个黑木匣子正好对上。
胤暄没绕弯子，往前走了两步，晨雾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：“苏姑娘昨天是不是去了静妃宫？我娘的匣子，是不是你拿了？”
春红在我身后小声嘀咕：“哟，这话说的，好像我们姑娘缺他那破匣子似的，昨儿要不是……”
“春红。”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，转回来时对着胤暄笑了笑，“八爷这话就奇了，昨儿我是跟着四爷去检查祭品，倒是瞧见八爷抱着个匣子从静妃宫出来，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？”
胤暄的脸色更白了些，指尖攥着袖口，指节都泛青：“你瞧见了？”
“瞧得不清，” 我故意顿了顿，慢悠悠地说，“只瞧见那匣子是黑木的，上面刻着些花纹，扭扭曲曲的，倒跟八爷手腕上那【蚀心咒】的印子有几分像 —— 怎么，那匣子跟八爷的诅咒有关？”
这话一出，胤暄的身体明显晃了晃，小太监赶紧伸手扶他，却被他推开。我趁机用【执念共鸣】感知，就见他的念力里乱糟糟的，全是 “她怎么知道”“诅咒要发作了”“不能让她知道契约” 的念头，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绝望，像浸了水的棉花，沉得让人发闷。
“你别想骗我。” 胤暄深吸一口气，语气硬了些，可眼神却没了刚才的锐利，“我娘的匣子一直在静妃宫，除了我，没人知道暗格的位置，你要是没拿，那匣子怎么会……”
“八爷是想问，那匣子里的纸条吧？” 我打断他，看着他瞬间变僵的脸，心里有数了，“纸条上写着，静妃娘娘当年为了保八爷性命，跟黑雾立了约，用【蚀心咒】换您活下来，还得帮黑雾找一块九龙玉佩 —— 这话，八爷想必早就知道了？”
胤暄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震惊，连呼吸都乱了：“你…… 你真看过纸条？”
“不光看过，” 我往前走了一步，声音压得低了些，“我还知道，八爷找九龙玉佩，不是为了争储，是想解咒。可您就没想想，黑雾要是真能解咒，当年为什么要跟静妃娘娘立契约？它要的，从来都不是一块玉佩，是能让它壮大的执念 —— 八爷您的野心、痛苦，都是它的养料。”
春红在旁边听得直点头，插嘴道：“就是！姑娘还说，那黑雾最会骗人，当年骗了静妃娘娘，现在又骗八爷，您可别再上当了！”
胤暄没理春红，只盯着我，念力里的绝望越来越浓，还有一丝微弱的动摇，像黑暗里的一点火星：“你…… 你能帮我解咒？”
“我不能。” 我坦诚道，“但我知道解咒的关键不在黑雾，也不在单一的玉佩。八爷要是信我，就告诉我静妃娘娘当年跟黑雾使者的约定细节，还有那黑木匣子里的黑玉佩 —— 那玉佩到底有什么用？”
胤暄的嘴唇动了动，像是想说什么，可最后只摇了摇头，眼神又冷了下来：“你别想套我的话。要是让我发现你拿了匣子，或者跟黑雾有勾结，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说完他转身就走，脚步却比来时虚浮，走到院门口时还顿了一下，没回头，只丢下句：“要是你真能帮我解咒…… 以后再说。”
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，春红才松了口气：“吓死我了，我还以为他要动手呢！不过姑娘你刚才那话，说得真解气，没瞧见他脸都白了！”
我走回屋里，从枕头底下摸出纸条，指尖还能感觉到纸页的粗糙：“他没动手，就说明心里已经动摇了。” 只是那动摇里藏着太多野心和痛苦，像缠在咒印上的线，要解开，还得费些功夫。
春红凑过来，看着纸条上的字迹，皱着眉说：“那八爷会不会再来找咱们？要是他还惦记着匣子，咱们可就麻烦了。”
“会来的。” 我把纸条折好放进怀里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，茶香驱散了些许凉意，“他现在就像抓着救命稻草的人，就算知道可能是骗局，也不会轻易放手。不过下次再来，就该是他求着咱们了。”
晨雾渐渐散了，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落在桌上的茶盏里，映出细碎的光。我知道，胤暄这一步动摇，就像在平静的水里投了颗石子，接下来的风波，只会比之前更汹涌 —— 但至少，我们终于摸到了那黑木匣子背后，最隐秘的那根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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