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,整个教学楼还沉浸在寂静中,梁清安已经悄悄推开教室的门。
她将书包随意扔在座位上,书包带子扫过桌面,发出轻微的“啪嗒”声。
教室的窗帘半开着,晨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进来,在泛黄的稿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。
她习惯性地从抽屉里抽出稿纸和笔,咬着笔尖在纸上写下“《夏日的蝉鸣与少年》”几个字,笔尖在纸上停顿许久,仿佛在酝酿一场夏日的风暴。
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,像一串串急促的鼓点,敲打着她的思绪。
她望着窗外浓密的梧桐树,枝叶间隐约可见几只蝉在聒噪,它们的鸣叫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让她的心跳渐渐与蝉鸣的节奏同步。
忽然,她想起昨天下午看到的场景,时景序在游戏里被队友坑输了一局,烦躁地砸了一下桌子,眉头紧锁的模样。
他垂着头,额前的碎发凌乱地遮住眼睛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但始终没有开口抱怨。
那一刻,他脸上那种倔强又隐忍的神情,像极了她心中“外冷内热”的少年形象。
灵感如泉涌,她迅速在稿纸上铺开文字,主角林深是个寡言的少年,总用冷漠掩饰内心的温柔。
他在游戏里被队友责怪时,依然默默调整战术,最后带领团队逆风翻盘。
梁清安笔尖飞舞,字句如夏日的藤蔓般蔓延生长。
她写到林深在雨中为迷路的小女孩撑伞,写到他在深夜帮流浪猫包扎伤口,写到他在篮球场上被撞倒后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比赛……
窗外的蝉鸣声愈发响亮,她写得愈发投入,连闺蜜程芷莹什么时候坐到身边都没察觉。
程芷莹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室,看到梁清安的背影时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她熟悉这个场景,每当梁清安陷入创作,整个人就像被文字吸了进去,对外界充耳不闻。
她悄悄坐在梁清安后排的位置,托着下巴看她疯狂书写的手。
梁清安的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,偶尔停顿咬笔,偶尔又飞速划过纸面,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赛跑。
程芷莹的目光扫过窗外,蝉鸣声震耳欲聋,梧桐叶在风中沙沙晃动,阳光在叶隙间跳跃,为整个教室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。
直到七点多,梁清安终于停笔,稿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,几乎不留缝隙。
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,满意地合上本子,转头才发现程芷莹正托着下巴看她。
“写完啦?”程芷莹挑眉,眼睛弯成月牙。
“我来了半小时,你连头都没抬,跟蝉一样叫得专心致志。”
她调侃道,顺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。
梁清安将稿子塞进她手里:“快帮我看看!特别是人物性格,我总觉得……写得不够鲜活。”
程芷莹快速翻读,眼睛逐渐发亮,读到林深在游戏里隐忍不发的情节时,突然噗嗤笑出声:“这故事里的少年分明就是以时景序为原型的吧?不过你把他写得太温柔了,现实里的他可是毒舌得很!上次我问他借笔记,他直接说自己没长手吗,害我差点把笔扔他脸上。”
梁清安调皮地眨眼:“艺术加工嘛,总得美化一下,而且我觉得,他砸桌子那瞬间,其实藏着一种不服输的温柔,就像蝉鸣,吵是吵,但底下藏着整个夏天的生命力。”
她望向窗外,蝉鸣依旧喧嚣,几只蝉在梧桐树上振翅高飞,阳光穿过枝叶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程芷莹耸耸肩:“行吧,反正你笔下的林深挺有魅力的,不过小心点,要是被时景序知道你在写他,说不定真要毒舌攻击了。”
她突然压低声音。
“其实,上周我在图书馆看见他偷偷翻杂志,好像在看一篇关于如何与队友沟通的文章……你说,他是不是在反思自己太凶了?”
梁清安眼睛一亮,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:“真的?那说明他其实在意别人的感受,只是不会表达。”
她突然抓起稿纸,在结尾处添上一段,林深在赛后主动找到队友道歉,承认自己态度不好,但依然坚持战术调整的建议。
写完后,她长舒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心头重担。
这时,教室外传来脚步声,几个早到的同学陆续走进教室。
梁清安赶紧将稿子收进书包,程芷莹凑到她耳边:“要不要我帮忙试探一下时景序的反应?说不定能挖到更多素材。”
梁清安脸微微一红,摆手道:“别……别闹太大,我怕他尴尬。”
她知道,这个关于夏日、少年和蝉鸣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书写。
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,但她的心里却格外宁静。
或许,当夏日的蝉鸣终于沉寂,当少年们的故事被写成铅字,那些藏在文字里的温度,会永远停留在青春的篇章里,像夏日的阳光一样,明亮而炽热。
课间铃声响起,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,程芷莹抱着课本凑到时景序身边,脸上挂着八卦的笑意:“时景序,你知不知道咱班有人偷偷写小说呢?”
她故意压低声音,目光却忍不住往梁清安的方向瞟。
时景序正整理着桌上的习题册,闻言手指一顿,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痕。
他抬头看向程芷莹,眉梢微挑:“不知道。”
语气淡然得仿佛毫不在意,可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他的视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,悄然飘向梁清安的座位。
那个女孩正低头翻书,耳尖泛着淡淡的红,书包侧袋露出一角皱巴巴的稿纸,纸页边缘还沾着几滴未干的墨水渍,像是慌乱中匆忙塞进去的。
程芷莹没放过他这细微的眼神游移,嘴角的笑意更浓了:“哎,你说要是真有人写了,会不会是写咱们班的事啊?”
她故意用指尖戳了戳时景序的胳膊。
“比如……某些人的光辉事迹?”
时景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突然站起身,椅子在地面刮出轻响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程芷莹,语气带着几分冷冽:“写小说可以,但要是有人敢抹黑我的形象,我可要告她侵犯名誉权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梁清安颤抖的肩头,声音里添了几分讥诮。
“再说了,要是稿子连文艺社面试都过不了,那才叫丢人,据我所知,社长可不会收些徒有其表的花瓶。”
这句话像一枚冰锥刺入空气,周遭的喧闹声忽然淡了下去,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梁清安的手指死死攥住书页,指尖发白。
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,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。
时景序的每一句话都像针尖扎在她心上,他果然察觉了,甚至可能猜到了小说的主角是他。
可她不敢抬头,生怕对上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。
书包里的稿本仿佛烫手的山芋,她恨不得立刻将它塞进抽屉深处,藏进无人知晓的角落。
阳光依旧从窗棂洒落,却在她周身凝成一片刺眼的白,灼得她眼眶发酸。
她想起昨天写作的场景,她反复描摹时景序的背影,运动会上冲刺时的汗水,甚至他偶尔皱眉时蹙起的眉峰,都化作笔尖流淌的文字。
可此刻,那些曾让她心动的细节,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“花瓶?时景序,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。”
前排的陈瑶突然插话,她转头看向时景序,语气里带着不满。
“文艺社收稿又不是选美,你凭什么这么说?”
时景序的眉头拧得更紧,正要反驳,程芷莹抢先说道:“陈瑶说的对,时景序,你这话未免说的也太过分了吧。”
梁清安垂下眼帘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时景序没有理会两人的争执,转身走向教室后排的饮水机。
他的背影挺拔如松,校服衬衫随着步伐微微摆动,袖口露出一小截精瘦的手腕。
梁清安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去,却正撞上他接水时侧脸投下的阴影。
他喉结的轮廓在光影中格外分明,仿佛能听见吞咽时细微的声响。
她慌忙收回视线,书页被指尖揉出细密的褶皱。
她想起小说里自己为他设计的台词。
“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那一刻,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。”
可现在,真实的他站在不远处,冷漠的话语却将那些浪漫的想象击得粉碎。
时景序接完水回到座位,将水杯重重搁在桌上。
他瞥见梁清安蜷缩在座位上的身影,像只受惊的猫。
她书包侧袋的稿纸依旧露在外面,一角被揉得皱巴巴的,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。
他心头莫名烦躁起来,抓起桌上的橡皮用力擦掉刚才洇开的墨迹,纸张被擦破一个小洞,碎屑簌簌落下。
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,在课桌上拖出长长的影子。
梁清安盯着眼前摊开的数学题,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。
稿本里的故事在她脑海中翻涌,主角林深在雨中为迷路的小女孩撑伞的画面,与现实中他冷硬的侧脸不断重叠。
她突然意识到,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他。
那些她以为的温柔细节,是否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滤镜?
而此刻,他维护自己形象的强硬姿态,才更接近真实的他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下课铃再次响起,时景序收拾书包准备离开。
经过梁清安身边时,他脚步微顿,目光扫过她桌上摊开的草稿本。
本子上用铅笔勾勒的肖像轮廓依稀可辨,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。
他的呼吸一滞,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成拳。
梁清安感觉到他的停留,心跳几乎停滞,她猛地合上本子,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,水渍瞬间蔓延开来,浸湿了稿纸的一角。
“抱歉。”时景序脱口而出,蹲下身帮她捡拾散落的纸张。
梁清安慌乱地伸手去抢,指尖却与他相撞,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震。
湿透的稿纸上,墨迹晕染开来,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,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思绪。
时景序盯着那团墨渍,喉头动了动,最终只是将稿纸轻轻放在她桌上,转身离去。
梁清安独自留在教室,望着桌上被水浸湿的稿纸。
墨迹在纸面蜿蜒,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。
她缓缓抚平纸页,指尖摩挲过那些晕开的字迹,仿佛触摸着自己破碎的幻想。
窗外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孤单地映在墙上。
她终于拿起稿本,走向教室后排的垃圾桶。
就在即将松手的那一刻,她停住了。
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。
“或许,我也可以试着了解真正的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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