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清安站在梁家别墅的阳台上,晚风裹挟着丝丝的凉意,轻轻拂过她的发梢。
远处城市的灯火在暮色中渐次亮起,像散落的星辰坠入人间,又似无数双窥探的眼睛,凝视着这座被精心打理的别墅。
她低头凝视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成绩单,年级第一的成绩依然醒目,可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屏幕上画着圈,仿佛要将那些数字揉碎成虚无。
指尖的触感冰凉,如同她此刻的心境,成绩的光环下,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。
楼下的欢声笑语顺着楼梯缝隙飘上来,像一串串精心编织的丝线,缠绕在耳畔。
母亲林婉的声音温婉而矜持,正与几位夫人们谈论她的成绩:“清安这孩子从小就懂事,学习上从没让我们操心过,这次期末考又是年级第一,真是给我们家长脸……”
客人们的恭维如蜜糖般流淌,你一言我一语,仿佛要将她的优秀刻成一座供人瞻仰的雕像。
“梁家女儿真是人中龙凤,我家那孩子要是能有清安一半,我就烧高香了!”
“可不是嘛,这孩子以后肯定能上顶尖大学,前途无量啊!”
这些话语在梁清安的耳中却逐渐模糊,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遥远而失真。
她忽然很想逃离这精心装饰的客厅,逃离那些被精心修饰的赞美,仿佛自己成了橱窗里一件被陈列的展品,供人评头论足,却无人真正看见她灵魂深处的褶皱。
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方,思绪飘向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,时景序。
那个总爱把校服领口扯得松散、眉眼间带着野性的少年。
他会在数学课上用铅笔敲着桌子哼歌,旋律总是跑调,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洒脱。
会在篮球赛最后关头投出惊鸿一瞥的三分球,球进篮筐的瞬间,他会对着观众席比出胜利的手势,嘴角扬起挑衅的笑意。
也会在黄昏的操场边,倚着单杠,用慵懒的语调说:“梁清安,你活得像一本教科书,太无趣了。”
可正是这些让她皱眉的叛逆,却像一道裂缝,照进了她按部就班的生命里。
她记得有次月考后,自己因为一道数学题解不出而烦躁,时景序突然从身后凑过来,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抛物线,指着它说:“你看,这曲线多像你的眉头,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,放松点,答案不就出来了?”
他的话语带着调侃,却让她的思路豁然开朗。
那一刻,他的指尖似乎带着某种魔力,轻易点破了困住她的迷雾。
寒假将至,高三的阴影已悄然逼近,梁清安深知接下来将是题海与考卷的洪流,可她此刻却莫名牵挂起时景序。
过年了,他在时家过的好吗?那个传闻中父母常年争吵、氛围压抑的家,是否也裹着节日的伪装?
这样的家庭,过年时会是怎样的光景?
他会像从前一样,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,用运动麻痹内心的苦涩,还是会蜷缩在房间角落,听着楼下虚伪的欢笑声发呆?
阳台的门被轻轻推开,林婉端着果盘走进来,笑容里带着欣慰:“清安,陈夫人她们夸你呢,来,吃点水果,补充点维生素。”
她将果盘放在玻璃桌上,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。
梁清安转身时,脸上已挂上得体的微笑,礼貌地回应着母亲的关切。
可心底某个角落却像被什么蛰了一下,微微发疼。
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或许早已习惯了将真实的渴望藏在成绩单的光环之下,将那些对自由的向往、对另一个世界的窥探,统统锁进抽屉深处。
母亲眼中看到的,只是那个循规蹈矩、成绩优异的女儿,却看不见她深夜在台灯下揉皱的试卷,看不见她站在十字路口时的迷茫与彷徨。
而那个叫时景序的少年,成了她不敢触碰的、关于自由的隐喻,像一本被禁止阅读的小说,越是禁止,越是渴望翻动它的扉页。
她跟着母亲走下楼,客厅里夫人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各家孩子的补习班和竞赛奖项。
梁清安礼貌地回应着,心思却飘到了窗外。
别墅的花园里,几株桂花树在秋风中摇曳,花瓣簌簌落下,像一场无声的告别。
她想起时景序曾靠在桂花树下,摘下一片叶子夹在她的课本里,说是书签。
那片叶子早已干枯发黄,却仍被她珍藏在抽屉深处,成为她枯燥学习生涯中的一抹亮色。
夜幕彻底降临时,客人们陆续离去,林婉坐在沙发上,轻轻揉了揉太阳穴,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满足:“清安,今天你表现得很好,妈妈为你骄傲。”
梁清安点点头,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涩,她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世界瞬间安静下来。
书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,台灯的光晕笼罩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笔记。
她打开抽屉,取出那枚干枯的桂花叶书签,指尖轻轻摩挲着叶脉的纹路。
窗外的烟花仍在持续,一朵朵绚烂的花火在空中绽放、碎裂,然后消散。
梁清安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华,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她知道,高三以后的生活不会轻松,但她愿意在这沉重的压力下,为自己保留一片小小的天空。
去遇见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,去触碰那些她曾以为遥不可及的自由与真实。
或许,这个寒假,会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,让她在题海与考卷的洪流中,找到属于自己的航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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