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，望明日能在汜水关与诸位将军痛饮庆功。
此话当真？曹仁瞪圆双眼脱口而出。
帐中将领无不身躯剧震，面露骇然。
唯独曹操捧着水盏悠然啜饮。
先生之意，我军今夜便能攻取汜水关？夏侯惇倒吸凉气，下颌几乎脱臼。
方才大胜已如梦幻，此刻陈渡竟言可夺雄关？
清脆耳光声骤响。
夏侯惇猛扇自己面颊验证虚实，果真？
曹操抚掌大笑：太阿何曾虚言？
陈渡端正身形肃然道：主公过誉，在下仅有七成把握。
此计非万全之策。
汜水关得失，首赖诸位将军勇武。
其次需观西凉军师李儒应对。
其三关乎元让、子廉将军放归的徐荣动向。
其四取决于俘虏配合程度。
在下不过铺设棋局。
西凉军是否入彀，犹未可知。
曹仁早已热血翻涌，对陈渡的智谋近乎痴迷。
他捶胸高呼：先生但凭差遣！
西凉鼠辈岂能逃过先生神算！
众将纷纷击节附和。
曹操见状示意陈渡详述方略。
陈渡颔首道：首要之事，请诸位交出全部战俘。
这......诸将面面相觑。
俘虏乃此战重利——六千西凉精壮士卒。
若打散编入各营，假以时日可练就劲旅。
纵作先锋死士，亦强过万元新卒。
曹军万人中，泰半为新募壮丁。
仅能胜任顺风之战，若逢逆势即溃不成军。
若非曹操颁令斩俘有赏，今日恐难获捷。
夏侯惇率先击案：先生尽管调用！
若得汜水关，何愁没有战俘？
夏侯惇与众将商议后，决定交出俘虏。夏侯惇追问道：不知先生要这些俘虏有何妙用？
陈渡整了整衣冠，从容解释道：李儒智谋过人，既能设伏大败孙坚，足见其才智。然而最终却为我军所乘，不仅折了华雄，损兵过万，更丢失大量军械物资。我特意让两位将军放走徐荣，正是要借他之口向李儒传递消息。
通过徐荣所述战况，李儒必能明白我军借力打力之计，更会意识到军中有高人谋划。这便是施行攻心计的关键所在。我询问过西凉降卒，得知徐荣体恤士卒，深得军心，连董卓都赞他有古将之风。
眼下这六千降卒，加上徐荣与李儒的反应，便是今晚夺取汜水关的要诀。
曹仁先是恍然大悟，继而疑惑道：先生莫非想驱使降卒攻关？但若发还兵器，他们临阵倒戈可如何是好？
众将闻言纷纷点头，这正是他们所虑。
陈渡淡然一笑：自然不会归还他们兵器。
众将听闻此言，神色稍缓，困惑却更深。
夏侯惇忽有所悟，眼中闪过喜色：莫非小先生欲令汜水关守军放这六千降兵入城，我等再趁乱混入数百精锐？如此，数百勇士可抢占城门，我军随后杀至。彼军新败，士气溃散，里应外合之下，汜水关岂非唾手可得？
此言一出，众将见陈渡颔首，皆以为夏侯惇道破了陈渡的心思。妙计！众人齐声赞叹。虽然出自夏侯惇之口，但此计终究是陈渡所想。
然而，陈渡却笑着摇头：亦非如此。若对手是华雄之流，此计或可奏效。但李儒多谋，见我军驱六千降兵至关下，必不会开关。
还不是？众将闻言再度面面相觑，笑容顿敛。
夏侯惇也从欣喜中回过神来，不解道：为何？汜水关如今兵力不足万人，他们当真舍得放弃这六千人？
未等陈渡作答，曹仁已想通其中关键，沉声道：李儒何等精明，连元让都能想到我军可混入死士，他岂会不防？故其绝不会冒险开门。
陈渡微笑赞许：子孝将军所言极是。
夏侯惇略显尴尬，讪讪道：那小先生留这些降兵究竟有何用意？
陈渡解释道：此即我特意放走徐荣而非华雄的另一个缘由。诸位皆知李儒谨慎，可需明白，他终究只是谋士，非主将。平日其言或有力，但遭此大败，军心浮动之际，徐荣才是主事之人。华雄既殁，徐荣便是汜水关唯一守将。李儒不会开关，徐荣却未必忍心坐视同袍陷于敌手——倒不至愚蠢到洞开城门，但若放下吊篮，逐一拉人入城，以徐荣性情，确有可能。而我等要的，正是这转圜之机。
曹仁突然插话：万一徐荣不救那些败兵上城呢？
陈渡轻应一声：确实存在这种可能。
即便他不收容败兵，今夜我们虽未必能攻陷汜水关，但绝不会空手而归。
诸位想想，当李儒、徐荣对城下六千降卒见死不救，这些士卒会作何感想？
普通兵卒心思单纯，西凉军再精锐，也不过是为口饭吃——跟谁不是跟？
今夜我们只要稍施恩惠，让他们饱餐一顿，再送他们到关城下。
您猜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？
可当他们被自己人拒之门外时......
届时就该恭喜诸位将军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服这批西凉精锐了。
再者——
城上守军看见爱兵如子的徐荣竟对袍泽见死不救，又会如何想？
徐荣多年树立的威信，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。
这才是他最致命的软肋。
妙计！曹仁未等说完便击掌赞叹，先生这揣摩人心的本事，当真令人胆寒！
就算今夜拿不下汜水关，我们既能扩充精锐，又能动摇敌军士气。
从此汜水关守军必会人人自危，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弃子。
而徐荣的威信，也将荡然无存。
夏侯惇快步上前，向陈渡郑重敬酒：先生真乃神机妙算！
待守军士气溃散，明日驱使这六千满腔怨愤的降卒 ** 其主...
攻克汜水关，岂非易如反掌？
陈渡含笑回礼：元让将军所言极是。
年轻的曹纯迫不及待追问：先生方才说的都是徐荣不救的情况。
若他开城救人，我们又该如何应对？
您之前说那时自有周旋余地，这余地究竟在何处？
烛火映照下，陈渡的从容笑意显得格外夺目。
昔日众将嫌他故作高深，如今却觉这俊朗面容与神机妙算相得益彰。
97点的超凡魅力，此刻正焕发着令人心折的光彩。
今夜先让这些俘虏吃饱，再赶回汜水关。
若徐荣真用吊篮将城下士兵一个个拉上城头，
明日渡便与众将领在汜水关共饮庆功酒。
…………
这绝无可能！
怎会如此？！
汜水关上传出歇斯底里的咆哮。
李儒面无人色，精神恍惚，竟腿一软跌坐在地。
败了...
为何会败？
徐荣忙扶起李儒。
滚开！李儒推开徐荣，摇摇晃晃站起。
华雄何在？
末将赶到时，已不见华雄帅旗。其部众已溃散。
你们中了孙坚埋伏？
难道孙坚未在营寨诈败？侧翼未设伏兵？
徐荣满脸尘土，铠甲插着数支箭矢。
非也！徐荣单膝跪地，咬牙摇头。
孙坚部署皆如军师所料，我军本已大胜！
其大将祖茂、韩当首级已被我与华雄斩下。
程普则被孙坚率百余骑拼死救走。
首级何在？李儒质疑地摇晃徐荣。
都被...被曹军劫去了。
曹军？
曹操？李儒如遭雷击，踉跄走到城边，望向漆黑远方。
我真是愚不可及...
好一招驱虎吞狼，黄雀在后。
李儒长叹。
此刻终于醒悟。
原以为四名降卒皆孙坚所派。
如今想来何等可笑！
孙坚久经战阵，其减灶之计已暴露虚实。
若他设伏，我亦可能中计。
但我忽略了一点：
孙坚岂会如此愚蠢，派降卒泄露埋伏？
这四人，全是曹操派来的假降者！
徐荣大惊：何以见得？
或许孙坚和曹操联手设下了埋伏？
没用的东西！李儒罕见地失了分寸。
若真与曹操联手，孙坚怎会折损大将让曹操得利？
好个曹操！李儒恨声道，竟将我等与孙坚都算计了！
徐荣恍然大悟，惊道：曹操这般狠毒，果然如许子将所说，乃乱世奸雄！
李儒却沉着脸摇头：不对，绝不可能是曹操。
什么奸雄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庸才，连孙坚都比不上，怎能戏耍我等？
定有高人相助。
徐荣面露异色，心知李儒这是在为自己开脱。
突然，李儒厉声质问：为何华雄未归，独你生还？
听军师之意，倒是盼我死在曹操手里？！徐荣本就郁愤，此刻更添怒火。
李儒强压怒意，放缓语气：非也。我怀疑曹操故意放你回来。
呵呵，今日之败全拜军师妙计所赐！徐荣冷笑拱手。
罢了，此战失利皆我之过，自会向主公认错。李儒勉强安抚道。
沉吟良久，李儒突然问：关中还剩多少兵马？
一万六。
李儒默然。原为保万全从轘辕关调兵万人，合计三万守军。今派两万出击，折损一万四。
今夜敌军必来夺关。你率八千人马城外设伏，或可挽回败局。
何以见得？徐荣狐疑。
李儒忧心忡忡：还不明白？那六千残兵，只怕是故意放回来的诱饵。
徐荣正要发作，被李儒抬手制止。
放你们回来，正是要让这六千败兵将恐惧散播到关上每个士卒心里。
好一出诛心之策！
眼下我军士气涣散，兵无斗志。
今夜就是他破关的最佳时机。
他必会来试。
徐荣默然。李儒所言不虚。
他早察觉身后曹军始终保持着严整阵型，不紧不慢地跟随。
这不像大胜之师该有的状态。
除非曹军军纪已严苛到匪夷所思的地步。
但绝无可能。
酸枣联军中，唯有辽东公孙瓒与长沙孙坚深谙兵法。
以曹操治军之能，断不会见利忘形。
——原来真是故意放他逃生。
可恨！
徐荣咬得牙关咯咯作响。
不对！李儒突然挥手。
气昏头了！
曹操帐下有高人，必会谨慎行事，说不定已在反制我军埋伏！
徐荣悚然，冷汗涔涔。
他素来轻视谋士，认为书生误军。
此刻目睹李儒与曹营智者的博弈，方知深浅。
李儒望向漆黑夜色，眉间忧色更浓：既有谋士在侧，曹操绝不会轻举妄动。
他只有三条路。
其一，冒充败兵诈关。
其二，驱使降卒为前驱，主力潜行其后。
其三，驱俘至关下，暗藏死士夺门。
第一条行不通。
为何？徐荣问。
李儒道：若守关唯你一人，或可趁你松懈得手。
徐荣觉得被讥讽，转念却承认自己确有可能中计。
——但李儒方才不也毫无防备就放他入城？
若曹操派人混在其中......
李儒自语般喃喃：第二条亦不可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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