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浅忙完手上的活计，总算腾出空来与张觅荷说话。
她给张觅荷倒了杯热水，又洗了一盘水果，端着进了西卧。
“觅荷，喝水。”
“啊，嫂子，您……您忙完了？”
“忙完了，恰好赶上有客人点了馄饨，秦欢还要招待其他顾客，我怕她一个人忙不开，帮着搭把手。”
张觅荷单手抱着孩子，轻轻摇晃，另一手接过夏浅递过来的热水，面露愧色。
“嫂子，我是不是……耽误您做生意了？”
看到她眼睛肿肿的，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和自责，夏浅连忙摆手。
“哪有，就煮一碗馄饨而已，便是你不来，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要忙的了。
快别多想了，来，吃点水果。”
夏浅将洗好的水果推到她身前，轻轻逗弄着她怀里的娃娃。
“哟，这孩子，真爱笑啊，一点也不怕生。”
一谈到怀里的娃，张觅荷的眼眶便红了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将孩子抱给夏浅。
“嫂子，这娃……是你亲手接生的，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抱他的人，你再……抱一抱他吧。”
张觅荷的声音哽咽，哭腔很重。
夏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，从她怀中接过了孩子。
不抱不要紧，一抱吓一跳。
“这孩子……怎么这么轻？”
她记得，这孩子都出生几个月了，出生时都有六斤左右，现在怎么着也得十三四斤了！
可是……
按照她这么掂量来看，这孩子，顶多十斤！
没比出生时涨多少重量啊！
难道是……？
她抬眸看了眼张觅荷，见她捂着嘴巴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，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。
也知道了张觅荷今日为何会抱着孩子登门拜访。
但还是礼貌性地问询道：“觅荷，你……介不介意我给孩子把把脉？”
“不，当然不介意！
实不相瞒，嫂子，我今日过来，就是想求您给娃看一看。
此前我娘帮我找了镇上的郎中，但是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她又无助地摇了摇头，埋首低泣。
夏浅轻轻皱了皱眉头，攥住小家伙的藕臂，静听脉搏。
见状，屋内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，生怕打扰了夏浅看诊。
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夏浅的面色却愈发凝重。
张觅荷不由得紧张地咬住了下唇，大颗眼泪相继滚落。
她有心问问夏浅脉象如何，可又怕干扰了她。
嘴角抽动几下，到底还是紧紧地抿住了唇角……
倒是身后的谢蓉，实在着急，她忍不住悄声询问。
“嫂嫂，怎么样？”
夏浅这才松开娃娃圆滚滚的小胳膊，轻叹一声，抱着孩子侧过身来。
“蓉儿，你来看看。”
谢蓉迟疑地看了眼她的脸色，犹豫地握住了小家伙的小手。
号脉少时，讶异抬眸。
“怎么，这么快？”
“是啊，按理来说，婴儿脉搏确实要比成人脉搏快些。
但正常情况下，绝对快不了这么多！
一般成年人60-100次时，孩子会跳120-140次，可这孩子的脉搏却已经达到了160-180次！”
她拧着眉头，严肃地看向张觅荷。
张觅荷颔首不迭。
“是的，镇上的郎中也说，这孩子患有心疾……怕是，活不过，三岁……”
她说着说着，又捂着口鼻痛哭起来。
夏浅拍着她的肩膀，轻声安抚。
“觅荷，你先别哭，让我们来想想办法，事情还不到这么严重的地步……”
话说一半，她却突然停了下来。
毕竟……
若是这孩子生在富贵人家，确实可以常年用药续命，就像孙泽明一样，喝参汤吊着。
可……
他生在张家啊！
又是没名没分的私生子。
张叔和张婶不顾外界的闲言碎语，肯养着他们母子已是不易！
如今，张觅荷有什么立场，要求张家动用积蓄救她的儿子呢？
但要是不指望张叔张婶，单凭张觅荷自己……
她哪来的银子去买党参、黄芪这类名贵的药材啊？
见夏浅犹豫，张觅荷紧张地停下啜泣，忐忑询问。
“嫂嫂，您怎么，不说话了？是不是，是不是我的娃……没救了？”
“不，不是。”
夏浅知道这个决定很艰难，但她还是将实话告诉了张觅荷。
她是孩子的母亲，她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。
“这孩子确有心疾，但从面色和呼吸上来看，还是有医治的可能的。”
“能治？太好了，能治就好！
那，那要用些什么药？
嫂子你给我开药方，我这就去买！”
听到夏浅说孩子还有救，张觅荷很是惊喜，可欣喜之余又有些许担忧。
“但是，娃娃现在每天吃奶都会吐，吃药……她能克化得了吗？”
“觅荷，你先别急，慢慢听我和你说。”
“嗯，好，嫂子你说！”
张觅荷重燃希望的模样，让夏浅有些不忍心说出实情，生怕打击到她。
犹豫再三，方才开口。
“是这样的，娃娃吃奶时容易气喘、出汗，吃几口就停下来，每次喂奶时间长，体重增长缓慢……
这都是心疾问题的基本症状，这些都会随着吃药有效改善。
怕娃娃体弱吸收不了补品和药物的话，也可以由母亲服下，使药物转为母乳以便孩子吸收。只是……”
听到夏浅的话，张觅荷刚要松一口气，就听到了她说只是……
她又屏着呼吸，不安地抬起眸子。
“怎么了，嫂子，只是什么？您有什么顾虑，直说就好。”
看着张觅荷眼神中的急切，夏浅这才直言相告。
“先天心疾没有快速治愈的特效药，只能长时间调养。
可能需要长期服用党参、黄芪等药材，补气养心。
虽然党参不如人参名贵，但我们远在边关，地处偏远，镇上最便宜的药铺也要卖几十文一两。
你又需要母体吸收后再喂给孩子，药效减半，核算下来，每个月怎么也需要几百文的药钱。
并且，随着孩子日渐长大，用药量也要随之增加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张觅荷已经明白夏浅的意思了。
她眼中的光亮，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，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……我知道了，嫂子，容我回去想一想……”
“嗯，你什么时候想好了，随时来找我开方子。”
夏浅将怀里的娃娃还给她，送失魂落魄的张觅荷出了院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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