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熬一夜。
第二日，天还没有完全大亮，谢凉便忍耐不住轻手蹑脚地下了床榻。
单手系好衣扣，他俯身亲了亲还在熟睡的夏浅，拿起外衣出了营帐。
孙豪知道今日要前往玉山，一大早便已在帐外忙碌。
看到谢凉起床了，他急忙迎了过来。
“将军，怎么这么早就起了？”
“嗯，睡不着。”
他言简意赅地回答，单手费力地穿着中衣。
孙豪见状，有眼色地帮他展开衣袖，禀告着各营的情况。
“将军，属下已统计完毕。
经过南阳、玉山、两次战役后，八营伤亡最少，现有战力两千余人；
十二营伤亡最多，二千一百五十一人，只剩下一千五百八十余人能够参战。”
谢凉思忖片刻后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命八营前往龙崖城外设伏，其他营留守营地。”
“是，属下这就去安排。”
“不急。”
孙豪服侍他穿好衣服，转身要走，却被谢凉叫住了。
“告诉郑前，把新兵营打散，平均分给除四营、八营、九营外的其余几营。
并实行老帮新的带兵策略，即十个老兵帮扶一个新兵。
势必要在石湾大战前，教会所有新兵战场生存技能。”
“是！”
“另外，催促朱槿尽快完成新兵招募，新兵营，不能空。”
“明白。”
孙豪领命退下。
典军曹的人得空上前，询问他早饭预备什么，并帮他洗漱束发。
收拾齐整，他便召来各营都尉，共同商议攻克龙崖之事。
直到太阳爬上山坡，阳光照耀得整个营地暖融融的，他们才定下最终的攻城之法。
“既然如此，便暂定由四营潜入龙崖，尽快摸清龙崖地形后打开城门；
九营正门攻城，八营城外伏击接应，一旦发现晋军残兵逃逸，格杀勿论！
此次战役由九营都尉担任阵前总指挥，参战各营，听他调派，不得有误。”
“是！”
“嗯，各自去准备吧。”
谢凉吩咐下去，一回头，夏浅正依靠在帐边，身上披着一层温柔暖光，眼中噙着骄傲的笑，与有荣焉地看着他。
他勾了勾唇角，走到她身边，牵着她回了营帐。
“手这么凉，等多久了？”
“刚出来不久。”
“冷了吧？”
他抬臂将夏浅揽进怀里，用身体暖着她。
夏浅在他怀中抬眸，眨巴着柔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，轻轻摇头。
“不冷，天越来越暖和了。
平日在营里都不曾发觉，前天我回家时才看到，路边的树枝上都冒嫩芽了。
想来……春天终于要来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夏浅不知为何，突然想起一位故人。
一位生于寒冷边关却畏寒怕冷，常年期盼春日的到来，却最终死于刺骨冬夜的故人。
他曾满怀希望能在酷暑之日治好折磨他十余年的疾病，奈何终是没能等来他的春天……
她感慨地叹了一声。
谢凉闻之，挽着她的腰，歪首轻问。
“浅浅何故叹气？”
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。
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个冬季……
虽然难捱，但只要坚持，寒冬终会过去。”
谢凉能听出她话里的深意，浅笑附和。
“是啊，只要活着，终有转机。”
夏浅抬眸看他，眼神之中满是对他们心有灵犀的赞叹，转头又隐隐期待。
“边关的夏天是什么样的呢？我还没见过。
但我想，镇北坡的盛夏一定会很美吧，尤其是往张猎户家去的那条路。
残破的小桥，潺潺的流水，夕阳的暖光打在两岸的芳草上，蜓蝶暂歇……”
她遐想着，嘴角微扬，眼神满是憧憬和向往。
谢凉看着她温和宁静的模样，情不自禁地俯首亲吻她的嘴角，抵着她的额头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。
“镇北坡的夏天，我也不曾见过，届时，我们一起回去逛逛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？”
夏浅迟疑了一下，这才想起来……
谢凉虽在镇北坡住了三年，但他身体有疾，想来原身也不会带他出来闲逛赏景。
她刚想颔首应下，便又为难地蹙起了眉头。
“可是，万一夏天战争还没结束怎么办？你会有时间陪我回镇北坡吗？”
“自然，只要是陪浅浅，怎么都是有时间的。”
夏浅闻之，笑着点了点头，转过身来郑重地看着他。
“那说好了，我们不要只过镇北坡的冬，还要一起赏春夏秋。”
“嗯，说好了，春夏秋冬，岁岁年年。”
谢凉眼含笑意，许下承诺。
与夏浅十指相扣，一同进了营帐。
二人吃过早饭，谢凉又陪夏浅在帐中腻歪了一会儿，承诺最晚不会超过三日就会回来，这才在夏浅的相送下不舍离营。
一踏上马车，他便一改夏浅面前的温柔熨帖，绷起凌厉的峰眉，冷若冰霜。
马车才出军营，他就推开车门，沉声吩咐。
“孙豪，备马。”
孙豪急忙叫停，翻身下马，为难劝说。
“将军，夫人刚刚特意交代了，您的手不适合骑马，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……”
谢凉闻言，黑沉着眉目冷冷地睨着他，语气之中颇具威压。
“孙豪，你可知道……我从几岁开始骑马？”
孙豪一怔，迟疑回答。
“属下听闻，将军七岁……就跟着老将军入营带兵了，想必，骑马只会更早……”
“三岁。”
谢凉神色淡淡地纠正着他，眼神中尽是冷傲。
“我从三岁开始骑马，即便战场上也从不曾跌落马背。
如此，你觉得还有什么紧急情况，是我应付不了的？”
孙豪听出他的坚决，不再拦阻，抱拳应下，转身吩咐兵卒备马。
谢凉一上马，便一骑绝尘，将队伍远远甩在了身后。
即便是身上无伤的孙豪，也要使尽全力，才勉强能够看见他的背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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