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月琴的手还搭在小女孩的手腕上,指尖能感觉到孩子脉搏跳得稳。周围的人没散开,还在低声议论刚才讲的内容。有个男人蹲在地上,照着手册比划按压动作,嘴里数着数字。王婶拉着邻居走到一边,翻开那页图解,一手指着插图说:“你看,就是这里,胸口中间,不能偏。”
她儿子站在旁边,手里攥着刚领到的手册,念出声来:“三十次按压,两次人工呼吸。”旁边一个老汉听见了,点点头,“回去得让娃他娘也学学,万一哪天用上了呢。”
张月琴慢慢站起身,假人模型还摆在桌上,草药标本盒的盖子半开着。孙大柱走过来,轻声问:“还要再讲一会儿吗?”她摇摇头,“今天就这样吧,大家回去慢慢看,有不明白的随时来问。”
话音刚落,周小妹已经和几个年轻人开始收拾黑板,把粉笔头收进铁盒。有人主动搬起小凳子往墙边叠放,还有人把散落的油印纸一张张捡起来,交到她手上。一个小女孩抱着手册跑出去,边跑边喊:“娘!我学会救人了!”
接下来几天,村里的变化一点点冒出来。
清晨去井边打水的人多了,每人手里都提着自家的碗或罐子。以前大伙儿共用一只木瓢,谁舀完随手一扔,现在没人再碰那只旧瓢。一个孩子伸手想去抓,被母亲拉住,“别乱来,张医生说了,别人用过的东西沾了病气。”
晒场上,几户人家把床单、被褥全摊开晾着。艾草束挂在门框上,风吹过来,味道淡淡地散开。赵大爷坐在门槛上抽烟,孙子蹲在他脚边,正把一小包艾叶放进布袋里。“爷爷,今天晚上再熏一次。”老头哼了一声,“昨儿熏了,蚊子是少了,可这味儿冲。”话是这么说,脚边却放着昨晚剩下的艾草。
孙大柱巡诊时路过李嫂家,看见她正拿酒精棉擦灶台边的刀具。“以前切完肉从不洗刀,现在不行了,”李嫂抬头说,“要是留着腥气,招苍蝇,生虫子。”她指了指墙上贴的手册,“上面写着呢,厨房要干净。”
另一个院子里,两个老人坐在树荫下说话。一个说:“我那老寒腿,以前总以为是风钻进去的,现在听张医生讲,原来是关节磨坏了。”另一个接道:“可不是嘛,少蹲少站,我还特意做了个矮凳,坐着干活。”
这些话传到卫生所时,张月琴正低头整理药柜。周小妹进来,把几张纸放在桌上,“这是今早送来的,有人不会写字,让孩子代写的。”
她拿起一张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“谢谢张医生,我记住了发烧不能捂汗,要散热。”另一张写的是:“学会了拍背,前天娃呛饭,一下就咳出来了。”最后一张画了个简笔的小人,胸口标了个圈,下面一行字:“按这里三十下。”
她把纸条轻轻折好,放进抽屉最底层。
第三天上午,阳光正好,卫生所门口来了三位老太太。她们手里捧着一块红布,展开后露出五个烫金大字——“健康守护神”。张月琴正在给一个孩子换药,抬头看见,手一抖,纱布掉在桌上。
“这……使不得。”她赶紧站起来,“我就是个医生,该做的。”
老太太们不依,“你救了多少人?老刘家孩子高烧抽搐,是你灌药救回来的;孙家媳妇难产,是你守了一夜接生的;还有老赵,要不是你天天上门看,他那肺病早拖垮了。”其中一人说着,眼圈红了。
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围了几个人。有人提着篮子,里面是鸡蛋和新摘的野菜;有人端着一碗蒸米糕,说是自家磨的糯米,补身子用的。一个年轻男人牵着儿子进来,孩子穿着干净衣服,进门就鞠躬:“谢谢张阿姨教我们救人。”
张月琴蹲下来,摸了摸孩子的头。男孩仰着脸,眼睛亮亮的,“我回家练了好多遍,妈妈说我做得对。”
她说不出话,只点了点头。
中午过后,人渐渐散去。横幅被她推辞了半天,最后还是被挂在了屋檐下,风吹着轻轻晃动。她坐回门前的小凳上,翻着手里的感谢纸条。有个字迹稚嫩的写着:“我奶奶学会了洗手,再也不用手抓饭吃了。”
远处传来一阵声音,是几个孩子在空地上排成队,跟着周小妹做动作。他们齐声喊:“压胸口!三十下!再吹气!”每喊一句,就弯腰比划一下。
她看着,嘴角慢慢扬起来。
太阳偏西时,她起身回屋,点亮油灯。桌上摊开一本旧医书,她翻到一页空白处,写下几个字:“下一讲,高血压与饮食。”
笔尖顿了顿,又添了一句:“加上常见草药辨认,带村民去山边走一趟。”
窗外,炊烟一缕缕升起,谁家锅盖响了一声,接着传来孩子的笑声。她合上书,伸手去拿茶杯,发现杯底还压着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“张医生,我家老头子量了血压,数字还是高,您什么时候有空?”
她把纸条折好,放进衣兜。
灯影晃了一下,她低头继续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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